賀嶠心裏忽然悶住了,伸手把車窗降下一段。
溫熱的風撲麵而來,白天車水馬流的街此刻顯得有些空曠,偶爾一輛出租車掠過眼前,車頂的紅燈映在他眼底。
左肩多出一個下頦。
方邵揚麵頰靠到近處,一側臉,氣息就近在咫尺:“別問了,我不是不想說,是不想讓元哥聽見。”喉結滾了滾,“回家再告訴你。”
賀嶠微怔,餘光不由自主地掠過前麵的人。明明什麼也沒做,卻做賊心虛。
“不用說了,我不想聽。”他側開臉。
邵揚忽然向前俯身,把他抵在車門上,胸膛貼緊他的後背,“真不想聽?”
“方邵揚。”賀嶠咬了下唇,手肘向後推他,他卻壓得更加用力。賀嶠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張網給網住了,想方設法也逃不出去。
“咳咳。”周培元輕咳,“兩位,注意影響,我可沒聾。”
在賀嶠發火的前一秒方邵揚身體後撤,趴過去跟周培元聊天:“元哥,這不是平時回家那條路吧。”
“你眼睛還挺尖,這是回賀家的路,送完他再送你。”
“回賀家?”
“馬上就是母親節,他得回去看看長輩。”
邵揚喔了一聲,扭頭看賀嶠:“我也去。”
賀嶠臉上的潮紅還沒完全淡去,轉開眼沒有回應他的目光,“不許去。”
“你看我的臉。”邵揚將臉湊到他眼前,撒嬌一樣指了指顴骨,“被我爸看見肯定又是一頓打,你忍心?”
賀嶠已經開始拿他沒有辦法,被他圈過的後背微微發熱,身體一陣緊似一陣。幸好周培元及時發問:“對了邵揚,你是怎麼想到給電話錄音的?我跟你嶠哥工作這麼多年都沒養成這習慣。”
邵揚趴在椅背上,伸手蕩了一下車前的掛件,“我沒錄啊。”
“什麼?”
周培元一抬眼,隻見後視鏡中他的目光睿智又沉穩,甚至帶著一點微微的嘲弄。
“詐他而已。”他笑了笑。
“那去醫院檢查呢?”
“也是假的。”
沉默數秒,周培元跟賀嶠在鏡中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些心驚。
都是在社會上打拚多年的人精,按理說方邵揚的心思根本逃不出他們的法眼。可剛剛在公司門口他那番話說得極其自然,邏輯也嚴絲合縫,竟然把他們倆都給騙了過去。
少頃,賀嶠喊停車。
周末是母親節,按慣例他要買一束花帶回家。街邊也的確有家花店還開著門,周培元把車靠邊,說:“我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邵揚問:“你們怎麼不說話了?”
周培元笑笑:“我發現你小子不簡單。”
“我?”邵揚也笑笑,微微搖了搖頭,“我有什麼不簡單的。”
到賀家時已經很晚了,注重養生的賀母早已睡下,根本不曉得兒子買了康乃馨回來。賀父倒是還醒著,不過也隻是出來打了個招呼,就跟兒子去書房談公事了。
賀嶠的房間是個套間,臥室連著一個近二十平米的書房,另外還有陽台、運動室和衣帽間。參觀時方邵揚開著門,一處處慢慢經過,像是處處都在留心又像是無目的的閑逛。
夜已深。
賀嶠推門回房時,方邵揚正在臥室跟人打電話。
“醫院的化驗單出了沒有?嗯,沒什麼事就行。”
“我?我有什麼不好的,媽你是沒看見,我胖了快十斤!”
“在公司就跟同事吃簡餐啊,在家有阿姨做。阿姨的手藝特別好,不過比你還是差點兒。”笑聲很爽朗。
賀嶠站了片刻,輕輕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