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邵揚這才找回思路:“以前我打工的網吧都有一大堆漏洞,有收銀員偷錢也有網管故意報廢機子。鶴鳴這麼多門店,怎麼可能什麼問題都沒有。”
笑意蔓延,賀嶠讚許地點了點頭:“巡店難就難在這裏,既要能夠發現問題,又要敢於上報問題,不能一味地和稀泥。不過水至清則無魚,這裏麵有個度需要你自己把握。”
說完他大概覺得渴了,側身端起一個白胚馬克杯,低頭把唇貼了上去。柔軟的嘴唇沾水變濕,嘴角留了一點水漬:“你要記住一個道理,越是大的集團越難從外麵擊倒,垮台往往是從內部的潰爛開始的。巡店雖然事小,但學到的東西等你回榮信也用得到。”
“嗯。”
“資料我一會兒發你郵箱,你先回去幹活吧。”
“嗯。”
方邵揚忽然話少。
“你怎麼光是嗯?”
話音剛落,大拇指蹭過溫潤的嘴角。方邵揚收回手,低頭看了眼指腹上的水漬,然後才直勾勾地看著他:“我能嚐嚐嗎?”
賀嶠怔在那兒:“嚐什麼?”
“算了,下次吧。”方邵揚搖了搖頭,“工作時間不談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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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鳴在臨江共有三種店:直營店、專賣店和授權店,其中直營店由鶴鳴全資,專賣店為合資,授權店由店主全資買斷商品。這次邵揚要去巡查的是前兩者,也是規模相對比較大的兩種。
門店的水深不可測,尤其是合作形式的專賣店,負責人跟供應商、分銷商之間串貨、貪賄的情況時有發生,沒點觀察和溝通能力很容易被店方忽悠。這次賀嶠派方邵揚去,一來是想讓他曆練曆練,二來也是抱著考察他實力的想法。
出發的前兩晚方邵揚幾乎熬了個通宵,把目標門店的管理月報摸得滾瓜爛熟,筆記在紙上寫得密密麻麻。賀嶠覺得奇特,問:“讓你巡查不是讓你經營,你把管報看得這麼透做什麼。”邵揚咬著筆擺擺頭:“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去時豪情萬丈,立誌幹一番大事。誰知捱到第三夜,他就在賓館給賀嶠打電話,惱火又頹喪地訴苦:“一點問題都沒發現。”
彼時賀嶠正跟高管開會,聞言笑了一下,捂著手機說:“我出去接個電話,你們繼續不用等我。”
樓梯說話也不方便,他幹脆坐電梯下樓,走到僻靜處點燃了一支煙。
煙霧輕飄飄的,若有似無。
“受挫了?”
“嗯。”邵揚在那邊的床上翻了個身,“那幫人防我跟防賊一樣,走哪都有人跟著,晚上吃飯還一個勁地灌我酒,還——”
“還什麼?”
“還硬塞小姐給我。”
因為是趴在被子上,所以他的聲音有些模糊,聽不出太多語氣。賀嶠不知道他是在試探還是在商量,停滯了三秒,等路過的人走後才說:“注意安全,還有,別忘了戴套。”
“你什麼意思?”方邵揚明顯愣了。
“玩可以,不能弄出事來,尤其不能像酒吧那次一樣中了別人的圈套。”
電話裏沉寂半晌,蹦出幹脆利落的兩個字:“掛了。”
在樓下抽完一支煙,再上樓去賀嶠忽然覺得胃疼,沒有堅持到會議結束就回了方家。
他這個胃病是痼疾,年輕的時候不注意保養,饑一頓飽一頓習慣了,加上又總是出去應酬抽煙喝酒,所以動不動就像這次一樣疼得直不起身。
可第二天劉晟約了他談公事,不能不去。
“你特助說你病了我還不信,嗬。”劉晟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斜眼望著他,“這麼一看氣色是夠差的。怎麼,你的小男朋友對你不好?”
賀嶠沒有搭腔,隻跟他在商言商。上回那次預算會因為方邵揚打岔隻說到一半,其實下半年華北區開店火力主要集中在合資形式的專賣店,這些店一半跟榮信合作,另一半借用劉晟家裏輝茂集團的資金。這次劉晟來,談的就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