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的神色,年輕人對著進來的鄭文微微俯身頷首,然後就離開。
“現在天還冷,你身體不好,我和阿榛說,等冬天過去雪融化,我們再上山。”鄭文向裏麵走一邊說道。
她聽宅院的傭人說過,在這幾天夜裏屈奭私底下經常咳嗽,應該是冬日的老病犯,加上前段時間受木倉傷,於是越發的嚴重幾分。
屈奭微微笑一下:“嗯。”他未嚐不知道院子裏有些多嘴的傭人,可是偶爾多嘴幾句也並非是壞事。
鄭文其實過來就是為告知屈奭這件事。於是她站片刻,視線落在男人有些泛青的指尖上,輕聲說一句,“外麵天寒,你身體不好,坐一坐就回房去吧。”
她說完這句話就準備離開,以前兩人相逢她還能以正常的態度和屈奭相談,可自從答應屈奭一同上山後,她麵對對方多是有些微微的不自在,這種不自在讓她有時候無法單獨和對方相處。
很奇怪的情緒。至少對她來說,是奇怪而又陌生。
屈奭卻叫住她:“坐一坐再走?”
鄭文看看屈奭,對方一雙幽黑的眼睛那般平靜的看著她。這種目光有時候很難讓人說出拒絕的話,她想想,她回到院落也是去斫琴,除此之外,也並無它事,於是就坐在屈奭的對麵。
桌上還有熱茶,一旁的爐子上的茶壺還冒著白氣,她猜測剛才這裏應該是有傭人照料,不過齊奚來之後,對方就退下去。
屈奭從一旁的托盤中拿出來一個幹淨的杯子,為她倒一杯清茶,舉止舒緩從容。
鄭文垂眸說句謝謝,她的指尖輕放在白瓷茶杯上,一瞬間就感覺到一股灼熱感,她看見屈奭麵前放著一個長盒,應該是齊奚剛才拿過來,長盒放在屈奭的右手處,隔一些距離,他應該還未打開過。
他重新拿起那塊田黃,鄭文的視線無處可去,最後也慢慢地落在他地身上。
一人沉默雕石,一人垂首走神。
如此之下,時間竟變得出奇地快。
鄭文回神,是因為天色已晚,見她許久都未回去,阿榛過來找她。
她抬起頭就發現屈奭早就已經收起那塊田黃,一直坐在她對麵,麵前放著一杯已經有些涼的茶水,她因為身體原因,對待外界的冷意不甚敏[gǎn],但屈奭顯然並不是這樣,坐一個多時辰後,麵色都有些泛青,於是那雙眼睛就顯得格外的幽深黑亮。
“天晚,我該回去。”鄭文站起來。阿榛就站在院門口處靜靜等待,手中提著一盞燈。
屈奭低低地應一聲。
她這才轉身離開,走到院門處時忍不住轉過身,就看見那個人站在微暗的天色下,神情平靜地目視著她的方向。
屈奭看著鄭文離開很久,才看向石桌上放著的那個長盒,裏麵擺放著一卷長軸,他拿起來打開看,畫軸上麵畫著一個女人,這卷畫軸的畫紙很舊,顏料都有些氧化,可是畫中之人依舊那般鮮活明麗。
仿佛能看見多年前那個宮廷畫師在這副畫上留下的心血和專注。
他看很久,神色淺淡,眼中情緒不明,半晌後把這卷畫軸扔進一旁的茶爐子中,看著脆弱的畫紙瞬間燃燒成灰燼,然後攏攏身上的衣服,他看看夜空,上麵繁星點綴,明日應該是一個好天氣,笑一下,轉身緩步向屋內一步步走去。
他們上山已經是兩個月以後,溫度剛好回暖,鄭文見屈奭身體好不少,才提出一起上山的決定。
在這段時間,齊家的人頻繁到來,她猜測對方一定在交接一些事情。一個月前,京中也傳來一條消息,某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去世,整個權力圈子免不也是一次大洗牌。
到山上之後,也許是因為剛好是春日,屈奭時常春困,大多都在睡覺中,山中氣溫尚可,陽光溫暖,搬一個躺椅能在古柏樹下躺一天,而鄭文大多時候都在樹下的石桌前斫琴。
她這把琴必須在下一個冬天之前斫好,要不然就沒時間。
和屈奭的相處和她想象中的不同,事實上,她也沒有如何想象,隻是覺得這樣的陪伴有些奇妙。
過往數年,陪伴在她身側的都是阿榛,沉默而又堅韌,對方時常是不說話的,就如同一座岩石一樣。這種陪伴帶著鄭家過去很多人的滄桑和沉寂感。
屈奭則是,大多時候是疏離而冷淡的,有時候對待鄭文時常也是如此,就像一隻雪狐一樣,也許這還不太精確,更確切地說,是像一隻白貓,有時候會很親近你,有時候隻懶散地伏身在你身旁。
兩人的交談並不是很多,就連親昵的行為也很少,可以說誰也不搭理誰,自己做自己的事,但這樣卻讓鄭文感覺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