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笑,“我一路走過來,看見的盡是猙獰慘狀,聽見的盡是哀嚎怒罵,唯有大學士這裏,歲月靜好閑適安然。”
“問心無愧罷了。”
衛希撚起一顆黑子,“好一個問心無愧。”
“大學士您,當年也是寒門出身,如今蔭封薦舉全無,您卻倒行逆施屢屢扶持世家子弟入仕,難道……您不覺得愧對您當年寒窗嗎?”
郭見山端起一旁的茶盞抿了一口,“沒有當年的貧寒,如何能襯出如今的富貴?當年那些欺我辱我之人如今為了一個官位肯低下頭來求我,殿下您說,換作是您,是不是很暢快?”
“我不覺得暢快,你是在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衛希冷下臉,“若在你之前,也有人似你這般想,那你當年遭受的欺辱,就也有那人的一份。”
郭見山微微一笑,“就算有,又如何?我熬過來了,至於往後諸生,與我何幹?”
“此次秋試中有個叫江檀的學子,你把她列為最後一名。”衛希直視他,沉聲,“我看過你以前的文章,其中言論與江檀的論策有異曲同工之妙。”
郭見山笑容不變,“那麼殿下,您知道為何嗎?”
“為何?”衛希皺眉。
郭見山目露譏誚,“因為一切都沒有改變。”
當年的他,如今的江檀,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再怎麼樣,牛犢連老虎一隻爪子都敵不過。
“可當年的你,是榜眼。”
郭見山眼裏的譏誚更濃了,“當年先帝龍體有恙,殿試的名單是呂回軒擬的,他指我為榜眼,卻指徐南昭為狀元,第二,與最後一名有何分別?”
到底,呂回軒也逃不過世家的影子。
“當然有分別。”徐寧之出聲,“你太過偏激,指你為狀元會掀起很大的風浪,也會給你樹敵,榜眼的風要小些,呂大人定是深思熟慮才有意為之。”
郭見山抬眸,“你是幫你爹還是幫呂大人?”
“我已與徐首輔斷絕父女恩情。”
郭見山低笑一聲,“如今的孩子……”
“你既對徐南昭有怨,為何還要幫他?”衛希沉著臉打斷他,“為何……不戰而退?”
郭見山看向棋盤,“戰了,敗了。”
一交手,就敗了。
“敗?”衛希緩聲,“當年的事,你知道真相?”
郭見山頷首,“很早以前,我就知道。”
“那他可是你的殺弟仇人!”衛希低吼。
郭見山搖頭,“我的殺弟仇人,是沈琮年。”
“你明知道……”
郭見山冷聲,“沒有對錯,隻有成敗。”
“當年,不止我敗了,沈家也敗了。”
衛希倏地站起身,“沈家不會敗。”
“死的就剩一個老頭子和你那童養媳了,殿下您還要自欺欺人不成?”郭見山微揚著臉,滿是譏諷,“您的母族,亡於您的父族,這是不爭的事實。”
“而徐南昭,您以為他為何直升首輔?”
郭見山笑容燦爛,“他屬於您的父族一派。”
“他所作所為,皆出於先帝的意誌。”
衛希手上青筋暴起,“不可能。”
“您,也屬您的父族一派。”
衛希幾乎要窒息,徐寧之連忙攙住她。
郭見山撚起棋子擺好,“當然,現下不是了。”
“現下您的父族和母族站到了一起,如今是君和臣站到了對立麵。”
“若您將來榮登君位……”
衛希掙開徐寧之,拉開門跑了出去。
徐寧之追出去,郭見山又捧起書。
“小希……”徐寧之拚命往前跑。
衛希聽不到任何聲音,她腦子裏全是郭見山的話,她知道郭見山說的都是真的,她母妃,她大表兄二表兄三表兄全都死於她父皇,而在未來,沈容年和沈老將軍可能會死在她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