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月可算人逢喜事,我的傷口好了七七八八,跑跳無礙,連課堂上的女傅也甚少責備我。
“八姐,四嫂托我帶話,下次進宮想來見你。”下課後,與四哥同母的十妹來找我說話。
四嫂盧氏出身寒族,是文安縣知州之女,與四哥結縭數載,婚後感情甚篤,王府中一個侍妾庶妃也沒有。
我應付了幾句,心早已飛到了其他地方。昨日娘娘叫我去清寧宮,透露與表哥賜婚的懿旨就在下月初八。
待珍珠將桌上的毛筆畫紙放入盒中,我手中把玩著玉佩,步履歡快地走出承徽宮。
“小殿下手中拿的是什麼?”徐君逸站在殿外等我,他平日裏政務繁忙,卻總在我麵前晃悠。
我忙將手背到背後,著急地把玉佩放進袖子裏。
徐君逸指著身旁一棵大樹,笑道:“小殿下,你瞧,棗子樹上結果了。”
“哪裏有棗子?”我一聽有棗子吃,忙不迭伸頭張望,一個不注意,讓徐君逸繞到背後,搶去了玉佩。
明明是株古柏,哪裏來的棗樹,我氣得一跺腳,“你騙我。”
徐君逸掃了一眼玉佩,冷笑道:“這是章元之的。”
我想從他手中奪回,誰知他竟高高舉起。我個子在小娘子中算得上高挑,卻比不過徐君逸,我又抓又跳了好一會兒,也夠不著玉佩的邊角。
“章元之昨日納了個妾。”
我身形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道:“徐相說誰納了妾?”
徐君逸挑眉道,“小殿下的表哥,鴻臚寺少卿章元之。”
“不可能,你胡說的。”表哥前幾日才與我說了那些話,怎麼可能轉頭就去納妾。
徐君逸拂掉我頭發上的落葉,輕聲道:“臣可以帶小殿下去見他,當麵確認真假。”
我在側殿換上小宦官的衣裳,跟在徐君逸身後,天上陰雲密布,秋雨下得纏綿,將大明宮罩上一層暗淡的輕紗。
徐君逸支起一把青色綢傘,用身體為我擋住陣陣陰風。我怕宮人認出來,將頭壓得很低,手不自覺地抓住他的衣擺。
“別怕,有我在。”徐君逸話音剛落,一位紫袍紗帽的官員迎麵走來,極恭敬地叫了聲徐相。
我生平第一次來到文華殿,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藏在徐君逸身後,忍不住用餘光打量周遭官員。
徐君逸帶著我一路往前走,在一片恭維聲中走到了文華殿側殿的紅牆邊,將傘放在我的手上,指著一道瘦削的身影,道:“他就在那裏,小殿下去吧。”
我道了聲謝,撐起傘,小跑著過去。
“瓊華,怎麼是你?”表哥見我穿著宦官的衣裳出現,一臉不可置信。
來不及多解釋,我直接問道:“表哥,你納妾了嗎?”
“瓊華,誰告訴你的。”章元之沒有否認。
高大巍峨的文華殿旁,秋雨越下越大,滿地枯枝敗葉滴答作響。
“為什麼?”我聽見自己在雨中質問他。
表哥還似過去一般溫和守禮,不急不緩地向我解釋道:“瓊華,我是不在意你的身份,可是一旦沒有後代,我娘與我苦心經營的這一切,將會落到庶出的兄弟手中。表哥能向你承諾,這是唯一一個妾,一旦她生出兒子,就掛在你的名下,從此我們如神仙眷侶,再無芥蒂。”
前幾日才說過不在意我男子的身份,現在又來納了個妾,表哥關心的眼神看起來像個笑話。
雨水浸透了衣裳,傳來刺骨的寒意,我如遭當頭一棒,逐漸無法控製情緒,尖聲道:“你騙了我,那名女子又何辜,被你利用至此!”
“我沒有騙你,瓊華,”章元之高聲道,“至於那個妾,本就是個奴才秧子,沒有我,不過配與家中小廝,她感謝我都來不及。若是覺得不公平,我再尋個女子幫你生孩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