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木匣子,看向地圖中心,認真地說道:“與其奔波平叛,不如直取長安。”
徐君逸與我並排而坐,將剛寫的奏章遞給我看。
這是一封還未加蓋玉璽的詔書:“加封伏鑒明鎮北王,開府儀同三司,總百揆,加九錫,都督中外軍事,享劍履上殿、入朝不拜。”
每日同榻而眠,我了解他必有一天會恢複身份,做回伏鑒明。曆代權臣能做到詔書上寫的種種,不是改朝換代就是兵敗身死,父皇對伏勝將軍再有愧疚,也不會蓋下這樣一份幾近於篡位的詔書。
“小妍還記得許陟嗎?”徐君逸將我抱在腿上,用手指替我梳理著披散的長發,“劉皇後逝世,聖人對丹藥的依賴增加了。”
父皇在劉倩兒死後哀毀過度,常有頭風、心梗、嘔吐等症狀,他一麵聽信許陟服食丹藥可見死去的愛妃幼子,一麵將勸他就醫的良臣當庭打死,整個人形狀瘋癲。
我對心下了然,他欲利用許陟矯詔,朝廷還不是徐君逸的一言之堂,我遲疑道:“外朝尚有章家與申首輔。”
“快了,”他握住我的手讓我替他繼續寫奏章,“日後無人再敢非議小妍。”
丈夫要造父兄的反,我難免有些五味成雜,正逢軍中火器改良,便換了男裝與徐君逸一同前往城外散心。
遠處看去,西山上的軍隊蜿蜒一片,鐵騎剽悍,殺氣騰騰,常人還未走近已有了壓迫感,是真正與胡虜拚殺過的百戰之軍。相府兵軍紀嚴明,萬人列陣,無嘈雜之聲,我與徐君逸騎馬上前,為首的把總右手一揚,全軍高呼徐相。
徐君逸為提高騎兵機動性,取消了重達幾十斤的鐵浮屠,換成貼身軟甲,用小型弓弩替換了傳統長弓,讓士兵能在騎馬的時候射擊。
“徐相,”遊擊將軍恭敬地遞來新研製的燧發槍,“點火時間縮短,未見鉗口處爆炸,按照平時訓練的陣營,能做到六次齊發。”
徐君逸接過,引燃火藥,直接對著天空射出,一隻烏鴉應聲落下。
大晉鑄造局形同虛設,連基本的兵器保障也做不到,想擁有一隻強悍的軍隊,除了兵馬戰士,還要自己的冶煉廠。我看著軍中寒氣森森的鋒利大刀,一個藏了許久的謎團有了頭緒。連專砍柔然馬腿的陌刀都能打造,仿造幾把州府官兵的長刀又有何難。六哥就藩後與太子之位再無瓜葛,外祖並沒有將他置之死地的理由。不聲不響地殺光六哥一行幾百人,再嫁禍章家,長安城中能做到的屈指可數。
回程的路上,我騎馬與徐君逸走在前方,天邊疏林斜暉,夕陽似血,殘照當頭。在落日的餘暉裏,我的全身像染上了一層鮮血,逐月馬兒溫順地打了個響鼻。
“小妍想問我什麼?”徐君逸看出了我有心事。
他愛我是真,心狠是真,上至服用丹藥日漸癲狂的父皇,下至擋了道的劉貴妃與六哥,他這一路走來,不知道手上沾染了多少大晉皇室鮮血。
“六哥之死,是你利用四哥做的吧,”我拉起韁繩停在原地,側身看向他,“四哥表麵胸無大誌,實則野心勃勃,四嫂生產前一月,以去臨淄封地為遮掩,向你借兵連夜前往荊楚截殺六哥,再以兵器栽贓給當地為官的章氏族人。”
“既毀了劉貴妃一黨,又讓父皇恨毒了外祖,還握有四哥的把柄,一舉三得,伏鑒明,好手段。”不等他答話,我翻身下馬,徑直向林中走去。
他快步上前,按住我的肩膀,從我的腰間抽出長劍,將劍柄塞進我的手裏,“小妍,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大英雄。你有兵符,殺了我,帶兵圍了長安,或是割據一方,你是我教出來的,理應知道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