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月下旬的S市下午,氣溫在二十攝氏度上下浮動。
黃予洋在金州路下車,從出租車後備箱拿出了行李箱,站在路牌邊左右望了望,沒找到方向,拿出手機給和負責跟他聯係的戰隊行政蓓蓓打了電話。
電話還沒接通,黃予洋聽著等待音,抬頭看了看身旁枝葉繁茂的法國梧桐樹。
陽光還算溫柔地從樹葉縫隙穿過,照在他的臉上和手腕上,微冷的風從遠方吹過來。黃予洋喜歡這樣的天氣,感到舒適地閉了閉眼睛。
“喂?”蓓蓓接起了他的電話:“洋神?”
“我到了,”黃予洋說,“現在在金州水果店門口,該往哪個方向走?”
“啊?”蓓蓓愣了愣,有些不確定地問,“不是說晚上到麼?”
“改簽了,忘記告訴你。”黃予洋簡短解釋。
“我出來接你,”蓓蓓的聲音變得急促,“洋神你等等啊。”
黃予洋掛了電話,從口袋裏掏出電子煙抽了一口,抬腳輕踢了踢自己的行李箱。
箱子很大,不過不算沉,裝著他曾經放在WBG戰隊的幾乎所有東西。幾件換洗衣服、慣用的外設,以及今年春季賽的MVP獎杯。
黃予洋曾以為自己會在WBG待到退役,因為他是一個不喜歡改變的人,但現實往往違背願望。
一個月前,他還站在IPFL春季季後賽決賽的頒獎台上,站在WBG隊友身邊,於紛紛揚揚落下的彩紙和觀眾歡呼聲中接過獎杯。
一個月後,WBG拿到了天價轉會費,而黃予洋簽了新的合同,獨自從老家來到S市,站在金州路的路口。
等了十來分鍾,蓓蓓還沒來,黃予洋手機響了。
他收到一條來自前隊友莫瑞的慰問信息:“好兒子到了沒?給爸爸報個平安。”
黃予洋看了看隻有零星幾輛車經過的街道,回複莫瑞:“像個孤兒一樣站在路邊等人來接,我的爸爸會不會已經死了呀?”
莫瑞打了一連串“哈哈哈”,安慰他“等爸爸回S市來FA基地看你”“FA要是有人打你,你就報警”“坐了板凳也不要往飲水機裏投毒,殺人犯法的”。
黃予洋本想多罵幾句,抬眼見到在視頻裏見過的蓓蓓向他跑來,隻來得及回了一個“滾”字,便收起手機,朝她走去。
“洋神久等了吧。”蓓蓓終於跑到他麵前,氣喘籲籲地看著他。她長得很可愛,身材勻稱,紮著丸子頭,穿一件淺灰色的薄衛衣。
“沒,”黃予洋把煙收起來,垂眼看著她衣服下擺的FA戰隊logo,搖了搖頭,“沒等多久。”
“從宿舍走過來還是有點遠,今天司機帶阿姨出去買菜了,不然可以坐車來接你。”蓓蓓邊解釋,邊伸出手,想替黃予洋拖箱子。
黃予洋拒絕了,她便帶著黃予洋往前走,給黃予洋介紹基地的情況:“我們的宿舍和訓練室在兩棟房子裏,不過很近。你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其他人現在在打訓練賽,都沒在宿舍,五點左右就回來吃飯了。”
聽見自己關注的詞彙,黃予洋低下頭,乖巧地叫她:“蓓蓓姐姐。”
蓓蓓看著黃予洋,愣了一下,語氣更輕柔了些:“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打訓練賽啊。”黃予洋問她。
“啊,這個我不大清楚,”蓓蓓似乎有些為難地對他笑了笑,“要不你還是一會兒問問教練吧。”
黃予洋“嗯”了一句,不吭聲了。
在這萬分煎熬的十多天裏,黃予洋一直在用“船到橋頭自然直”麻痹自己,拒絕去想到FA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
但真到了新俱樂部附近,聽蓓蓓說話時走神的間隙,莫瑞的“坐板凳”“FA打你”還是開始不斷在他腦海裏重播。
畢竟黃予洋自己也沒搞懂,FA決定花重金買他,究竟是真的看中他的能力,想讓他打首發為隊效力,還是著實不堪受辱、想對他實施一場不計代價的複仇。
*
得知WBG準備交易自己的時候,黃予洋剛在微博發完對FA戰隊的道歉聲明。
聲明是教練Lein幫他找槍手改過的,Lein說他寫的那些句子讀都讀不通順,發出去肯定被人笑死。
道歉聲明一發,評論在兩分鍾內刷到了一千多條,黃予洋拇指往下拉了兩下刷新,最終還是沒點開看,把軟件關了,一抬頭,看見WBG的戰隊經理黎哥站在會議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