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看?”
“找死是不是?”
男孩被踢得口鼻流血,卻一聲不吭。
這讓趙三覺得他眼前的好像不是人,而是什麼沒有痛覺的冷血怪物。
不哭,也不求饒,眼神裏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和屈服。
反而帶著令人恐懼的冷漠和平靜。
被那雙毫無生氣的冰冷眼睛死死盯著,趙三腳底板猛然升起的一股涼氣,冰得他打了個哆嗦。
“操,說了讓你別看,聽不懂人話是吧?”
鉚足了勁將喝空的酒壇子掄在男孩的腦袋上,賀成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上的血不斷地往外湧,很快就染濕了半個身子。
“再弄不來錢,等著給你娘收屍吧!”
男人嘴裏罵罵咧咧地嚷著,進屋後回手關上了門。
“砰——!”的一聲。
將生死不明的男孩獨自留在了凜冽的寒風裏。
看著臥倒在外,渾身是血的賀成淵,王彌蹙了蹙眉,低頭看向了自己垂放在身側的雙手。
他剛才想出手幫這個男孩一把,但不知道為什麼,手好像抽筋了似的抬不起來,等他回過神的功夫,趙三就已經進到屋子裏去了。
老人以為這是偶然的巧合,也沒多想,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在醉漢趙三踢打賀成淵的時候,王彌明白,那日惹哭顧曦,被酒鬼收養後叫做小畜生的孩子,其實就是顧曦一心想要找到的賀成淵。
老人的心是軟的,軟到一開始聽說了賀成淵的遭遇之後,對賀成淵惹哭顧曦的事情盡釋前嫌。
可老人的心又是硬的,硬到因為擔心顧曦遇到危險,所以不想跟這個來曆不明的賀成淵扯上任何關係。
之前說的那句會出麵讓賀成淵的父親不再打他,讓顧曦安心等消息,其實是緩兵之計。
因為王彌覺得小孩子忘性大,到時候哄一哄,騙一騙,趁人心情好的時候把人直接帶回乾卿宗,估計要不了幾天也就記不得這些事情了。
可沒想到顧曦居然一眼就看出來自己是在敷衍他,纏著嚷著非要一起出來找賀成淵。
五歲大的孩子又是撒嬌,又是耍賴,抱著王彌的脖子親的他滿臉口水,最後還翻著花手,托著臉蛋,笑成了一朵顧團子品係的小花朵。
王彌扛不住,隻能做出退步,把顧曦安頓在客棧裏,自己獨自出來尋找賀成淵。
一想到自家少宗主那粉粉嫩嫩的臉蛋,黑亮又清透的眼瞳,還有天真無邪的笑容。
王彌的整顆心都化成了軟融融的糖水。
他正感慨著,就見到視野裏那具一直癱倒在地上的瘦小身體,手指微微動了動。
然後,露在褲腳外的髒兮兮的腿,猛地抽搐了一下,在地上蹬出一條劃痕。
過了好半晌,剛剛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男孩,雙手撐地,雙膝後移,艱難而又緩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剛起身的時候站不穩,腿軟著踉蹌一下摔倒在地,隨後又默不作聲地重複剛才的動作。
多次之後,終於站穩了身子。
賀成淵在挨了趙三的一頓毒打後,身上幾乎再沒有一塊好地方。
他的額角被酒壺的碎片劃破一道長口子,汙泥和鮮血混在一起,塗滿了他的整張臉,使他看起來活似地獄裏爬出來的猙獰惡鬼。
而毒打孩子泄憤的趙三,此刻正在屋子裏睡覺,鼾聲震天。
賀成淵扭頭看了一眼男人睡覺的屋子,轉身向著一條小路走了過去。
王彌趕緊跟上。
賀成淵走路姿勢十分奇怪,速度也極慢,兩條腿幾乎是拖在地上向前挪動。大冷的天,男孩甚至連雙鞋都沒有,腳背和腳踝凍成青紫色,腳趾處長著成片的嚴重的凍瘡,看得王彌心頭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