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驚道:“無情道,請恕弟子不願再修。”
程士軒隻覺得周身血液逆流,直衝上天靈蓋,怒罵道:“顧光霽!”
奚景舟麵上卻並未出現什麼惱怒意外的神色,隻是清淡地直視著他:“廢去無情道,你這二十年來苦修成的修為都將毀於一旦,當真要如此選擇?”
兩人視線相接,半晌,顧光霽抿唇,眸光決然道:“是。”
說完,他抬手召起木架上端放的長恨劍,雙手平舉送到奚景舟麵前,道:“弟子辜負了您寄予的厚望,不配再擁有此劍,請宗主收回。”
見他如此舉動,程士軒隻覺得渾身無力,目眥欲裂,連罵他的力氣都缺了幾分,喃喃道:“顧光霽,你是不是瘋了?!”
鼻腔中逸出一聲輕笑,奚景舟抬手觸上那柄熟悉的長劍劍鞘,指尖在微微凸起的雕花上輕輕撫過。
他垂下的眼中眸光閃動,唇邊勾起一抹淺笑,道:“除了你,如今無人配得上這把劍。既然贈予了你,它就是你的本命靈劍,我怎會有收回來的那一天。”
目光向上,他望向顧光霽決然的目光,腦中卻不受控製地閃過白衣女子飛揚的衣袂。
漫天雷劫劃破長空,點亮漆黑的夜幕,那雙向來清冷的雙眸盈盈含淚,劈啪作響的雷電轟鳴而降,亮如白晝的光華瞬間籠罩了她纖細單薄的身型,最後一眼便是她回眸唇邊的淡笑與空氣中飛揚的淚珠。
奚景舟幾不可察蹙了蹙眉,定了定心神,道:“我尊重你的選擇,隻是奉勸你一句,如此沉重的情意,並非人人都可以承受。”
話畢,他擺了擺手,道:“去吧。想要回來的時候,隨時可以回來。”隨即,伸手攔住了正欲動作的程士軒。
眼見著他的身影越走越遠,程士軒不讚同道:“宗主,顧光霽乃千載難逢的絕世天才,您怎麼能如此輕率地放他離去?有我們加以勸說告誡,他心思從繆馨兒身上轉回來隻是早晚的事,何苦如此……”
奚景舟瞳孔微動,轉向他滿臉怒容,雲淡風輕道:“士軒,你太過小看情這一字。能令他二十年穩如磐石的道心一朝崩潰,又豈是什麼容易勸解之事?”
他此言絲毫不假,程士軒頓了頓,半晌長歎一聲,一夜之間華發遍生,仿佛蒼老了數十歲:“那罕仕和南門星……”
“有我在。”
露出一抹略帶幾分疲憊的笑意,奚景舟抬眸看向窗外綠意蔥翠的冬青樹,淡淡道:“得知我出關的消息,量他二人也不敢隨意造次。”
“可是您……”
程士軒眼神中摻著濃重的憂慮:“真的沒關係?”
奚景舟眼神平靜,青玄宗內千年如一日,景色依稀與千年前比無甚變化。
他略有些出神地望著不遠處隱在雲海之中若隱若現的千行崖,淡淡抬手道:“此事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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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靈與容玗當日便悉數將前因後果與儲府眾人一一掰扯清楚,料理完尾聲之後便立即傳訊詢問秘境之內的狀況,溫蘿隻得將隱去了青焰魔岩的經曆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兩人。
在青玄宗百無聊賴,她倒是沒有想到竟然碰巧撞見了傳說之中幾乎住在千行崖閉關的掌門奚景舟。
雖然僅僅是驚鴻一瞥,但他通身如玉般溫潤又疏離的氣質以及柔和中帶著英氣的輪廓卻絲毫不受阻礙地直擊她心底。
不愧是上古修士,又是一派之主,即使常年不願露麵,氣度果然依舊不同凡響。
似乎得了奚景舟的指令,顧光霽身上發生的變故並未向外泄露,青玄宗弟子隻當她是他的客人,待她態度十分恭敬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