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
繼遭摯友背叛利用之後,又親眼見證了父親神聖的獻祭。
溫蘿抬眸望著那個仿佛萬事都不入耳入心的玄衣男人。
他正好整以暇地輕搖著掌心的玄鐵扇,掀起一陣微弱的氣流浮動鬢旁碎發在空氣之中肆意飛揚,如風吹絮般紛揚的桃雨春風,洇開一片散漫慵懶的柔光。
而他則微微壓著下頜,向來鋒利張揚的眉眼此刻微微收斂,形狀優美的眼眸低垂著,被一排長而濃密的睫羽拓下一片深淺不一的陰翳,看起來無端少了幾分平日裏的驕矜邪肆,多了幾分堪稱冷淡的沉然。
下一刻,她便對上了他漾著猩紅血色的雙眸。
那副不同往日的莫名神色驟然收歇,柏己微一揚眉,手腕一轉,玄鐵扇在他掌中乖順地合攏。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溫小姐?”
他話音還未落個響,識海之中便傳進一道磁性男聲,語氣卻遠非他開口那般守禮,反而帶著些不引人厭惡的輕佻。“這麼專注,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依舊是她熟悉的輕浮做派,方才一閃即逝的黯然似一場短暫得可令人忽略的幻夢。
溫蘿無言地挪開視線。
不過,既然他已傳音與她“調情”,她倒是也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送到手的任務契機,她如何能夠放棄。不然豈不是便宜了他?
想到這裏,溫蘿也不看他,隻是自然地以傳音接話。
“這魔族人看起來對於同類有不少怨念,非但不念同族之情,反倒下手狠辣,來者不善。既然如此,此番查探你還是不要參與,讓我和景舟單獨行事吧。”對麵卻並未立即回應,一道視線卻隨著她傳音入密的言語粘在了她身上,溫蘿蹙眉望去,卻見柏己無意識地輕敲著扇柄,深邃容顏浮現起令人難辨意味的古怪神色,似笑非笑。
“你這是擔心我?”
溫蘿並不打算否認:“當然。雖然早在十年前我便已見識過你的不凡實力,可對方也同樣能以一己之力重創如此多窮凶極惡的魔族人,實力同樣不可小覷。
如今並未有人發現失蹤修士的遺骸,想來他們倒也未必隕落,可這些魔族人卻不但死於非命,還被凶手極為惡劣地當作誘餌曝屍荒野——看起來它對於魔族人的怨恨似乎比起人族隻多不少。
我和景舟雖境界不及你,但也已有元嬰以上的修為,皆有自保之力。安全起見,你還是不要與我們一同前往較好。”
柏己先前隻是恍然,聽她這鄭重的言語,心下竟生出了幾分想笑的衝動。
倒並非是笑她小題大做。實際上,幾分不合時宜的暖意仿佛流水一般潺潺淌過他心田,順著經脈浸潤著四肢百骸,如陣陣春潮一般拍打著他體內為數不多的柔軟。
化形前的上千年歲月之中,他身為魔族少君,久居蒼冥殿之中,鮮少與外人來往,因身份高貴,身畔侍奉的魔族仆侍向來隻會仰他鼻息,雖說尊敬有加,卻少了幾分交往的人氣。
化形後的他不甘永世如曆代先祖一般永久自我禁錮囚於蒼梧,懷揣著希冀與期待踏足五洲,可一路上無論萍水相逢之人,還是那個帶給他無盡痛楚的莊欒,大多時候也隻是在求他的力量與庇佑。
這強橫無匹卻冰冷孤寂的時光之中,他已習慣了成為親信之人的躲避狂風浪潮的歸宿,成為細針般綿綿雨中遮蔽的擎蓋,成為足夠強大到守護千萬同族的一方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