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他一身玄袍滑落,一滴一滴在雪地之上暈開一個又一個暗紅的水窪。
可他卻依舊定定地站在那裏,甚至身型也分毫未動,盡管在如此失勢的情形之下,負手而立之間,通身睥睨天下的氣勢卻不僅半點也未折損,反倒有如真正出鞘的名劍一般鋒芒畢露。
無數人希望能夠見證此刻,見證傳聞之中暴虐嗜殺的魔君隕落之時,該是何等醜態。可望見這一幕,卻無人不被他此刻幾乎無法掩蓋的氣度折服,心下謾罵再也說不出口。
視線轉向他身側衣裙翻飛的白色身影,眼神卻是一變。這種修仙界引以為恥的叛徒,何不以八宮封印陣一同鎮壓,永絕後患?
迎著萬千矚目的目光,位於封印陣眼之中的玄衣男人微微側了側身,將那些如利刃般惡意射向溫蘿的視線盡數隔絕。唇角隱約的弧度是與如今大勢已去截然不同的近乎冷靜的情緒,透露著勝券在握一般贏家的灑脫,猶若此刻失勢瀕死之人不是他一般。
劈山鑿海的浩瀚沉重靈壓之下,柏己緩緩抬手。
在山崩地裂,飛雪轟鳴的悶響聲之中,他那比起先前力道輕微虛弱了不少的響指聲幾乎微不可聞。可眾人卻始終戒備驚懼緊盯著他的動作,幾乎同時便高聲喊道:“他還想反抗!”
——先前每逢鄴火紅蓮遍地,總是伴隨著清脆的響指聲。眾人幾乎已形成了條件反應,下意識運氣靈力攻向那道玄色身影。
出乎意料的是,他卻竟然再一次暢快地彎唇笑了起來。
一點赤色的流光自他指尖輕盈飄飛而出,絲毫並未受八宮封印陣威壓的影響,緩慢的,堅定地穿過空氣,輕輕沒入溫蘿眉心。
溫熱如一滴落入水麵的清水,激起圈圈澄澈漣漪,順著經脈寸寸滋潤過四肢百骸。溫蘿隻覺得身體驟然一輕,隨即一陣異樣的觸♪感自身體深層生出,仿佛有什麼正在她魂靈之上輕柔搔刮,一筆一劃執著而鄭重地鐫刻下了什麼一般。
眼前一花,神智似乎短暫地脫離了現實,飄忽著飛入了一片廣袤的空地之上。
天邊層雲卷積,雲煙浮動,層層疊疊的雲霧之中間或逸出一絲縫隙,金燦陽光自其中穿行,朦朧的光暈傾瀉而下。一人逆著光自遠處緩步而來,衣袂翻飛之間,盡顯渾然天成的驕矜恣意。
他俯身欺近她身前,抬手輕點她下頜,微笑的唇畔寫滿了她本應再熟悉不過的戲謔,將那厚重得化不開的深情恰到好處地隱藏。
“最後,我有三個字想對你說。”
三個字?心頭微動,溫蘿抬手揪住他胸`前並未破損的衣料,追問:“什麼?”
望著她難掩期冀的神情,柏己微微靜了靜,舒展的麵容之上,是一片塵埃落定之後歸為本源的真實。他頗有幾分惡劣地垂眸欣賞著她不為人知的嬌俏,片刻才輕笑一聲:“你以為是什麼?”
聽他這話,溫蘿便知他多半說不出她心中以為的浪漫表白,抬眸裝傻道:“我又不認識你,自然沒什麼好猜測的。”
這一次,他卻並未再顯出什麼傷痛的神色,隻是極淡地笑:“那就好。”話音微頓,他煞有介事地靠近,鬆了口氣一般,“正巧,我真正想說的是——忘了我。否則,若是你當真愛上我這般優秀完美之人,日後還如何能甘心嫁給旁人?”
說罷,他便重新站直身,飛揚的發尾若有似無地撫過溫蘿微怔的麵龐,帶來一陣滲入骨髓的微癢觸♪感。
柏己垂眸靜靜注視著麵前麵容精致的女人,她仰起臉的角度,在他心頭夢回之間曾熟悉得閉著眼睛都可精準描繪,而那雙烏潤清冷的鳳眸之中瀲灩的茫然與好奇,卻令他愛恨難言,終究化作一道無聲的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