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動的青絲與流暢精致的輪廓。
朦朧的光線似是一麵薄紗,柔和了他麵容不自覺的詭譎陰鷙,似與飛揚的紗幔融為一體,無聲無息地將翡麗緋色籠罩在這方寸大小的天地。
在這種沉然旖旎的氛圍之下,說出這句話似乎已是理所應當:“你過得還好麼?”
南門星黑寂的眸光隨著她這句話情不自禁地洇開一陣意味難明的波瀾。
床榻之上乖順平躺的女人身型纖細,依舊是他記憶之中因常年浸淫劇毒而沾染著些許病氣的模樣,此刻被他側坐於床畔投落而下的瘦長陰翳盡數攏在其中,更顯出幾分惹人憐惜的單薄。
那雙迷蒙清潤的眼眸煥發著前所未有的神采,如他千百次幻境之中所見那般定定地凝望著他,然而,卻又不僅是他曾見過的模樣,她眸中流光溢彩的光芒之中蘊滿的生機與力量,任何人向來無法企及萬中之一。
就如曾經千百次那樣,她無聲的視線蘊藏著令他恐懼的力量,不容置喙地、堅定不移地擊碎了他一切引以為傲的偽裝,如秋日洶湧而來的一場驚濤,狂亂地拍打著他艱難維係的鎮定,甚至抽絲剝繭般將他抵抗的力氣也盡數湮沒。
他喉頭微滾,就著這樣垂眸對望的姿勢靜默許久,才艱難開口,聲線幹澀低啞:“沒有你,我如何會過得好。”
溫蘿並未預料到他會給她這種答案。
憑借她對於南門星的了解,她本以為他多半又要逞強假意無事,正如她與他臨別前,他字字泣血擲地有聲的“不會難過”一般倔強又執拗。
但這對她而言無言是個好消息。
看來,隻要她不再在他耳邊三番五次地提及“死亡”這個令他此生難忘的噩夢,他倒也並非固執到不願承認她與他曾有過不算短暫的分離。
“因緣際會,分離本便是世間常態。能夠與你相伴一時,已是我此生無憾的幸事。”
溫蘿回握住他,唇角微揚,眸光閃躍著春雨般潤澤溫柔的光暈,努力地將白蓮花人設發揮到極致,“雖然我也想與你日夜相伴,可比起這個,我更希望你能夠過得好——不論是否有我在身側陪伴。若是因我而剝奪了你回歸正常生活的心思,我才會真的痛苦內疚。”
分明是動人悅耳的情話,南門星麵上卻並無笑意。他緩緩坐直身,眸底似是蘊著暴烈的陰鬱,風雨欲來。
溫蘿隻覺得右手一痛,那隻原本輕柔覆在其上的骨節分明的五指隨著她這句話瞬間一寸一寸收緊,似要將她的骨骼捏碎融入骨血般。
她蹙著眉抬眸,還未來得及掙紮,南門星便淡淡開口:“阿芊,你想說什麼?”
“我……”
“想要再一次離開我,是麼?”
不待她說完,他便自顧自打斷,鴉羽般稠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掩於其下的眸光總算爭先恐後地、似是破除封印的惡獸一般掙脫牢籠,其中令人心驚肉跳的翻湧情緒將溫蘿驚得怔在了原地。
豔紅如血的唇輕輕勾起,南門星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專注地凝視著她,一字一頓地開口,“不可能。”
瘋了。孩子又開始瘋了。
溫蘿連忙搖頭,強忍著右手針紮般鑽入骨髓的痛楚,神色鎮定地否認道:“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先冷靜,先放開我,好不好?這樣很痛。”
南門星卻並未立即依言放手,反倒仔仔細細地將她打量了一番,在她並未閃躲的眼神上一掃而過,這才緩緩放鬆了力道,卻依舊並未徹底鬆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