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恍惚間生出幾分,對被禍國妖妃迷了心智的昏君油然而生的共鳴與同情來。
這誰能頂得住啊!
可早已經曆過無數任務世界的溫蘿卻注定並非“昏君”,隻恍惚了一瞬,她便重新找回神誌,正欲再尋些借口打發他出去,識海之中團子卻驟然尖叫起來:“主人!南門星要回來了!”
溫蘿:!!!
顧不上腦暴新的合乎情理的說辭,溫蘿一邊翻身上床,一邊抬眸睨向窗外。
一片遲重昏黃的暮色下,樹影搖曳,飛鳥歸巢,靜謐美好得像是一幅潑墨揮就的山水畫。
淦!根本就沒到天黑!
臨南與青玄宗之間又並非雲州與扶餘之間經度上橫亙千裏的距離,總談不上有什麼時差吧?
迅速地躺好,將胸`前睡得正香的阿蘿小心地攏在枕側,識海之中已是一片刺耳的警報聲,溫蘿心下一橫。
這種時候,若是強硬將顧光霽推出去,反倒容易引人生疑,事到如今,她雖說並未成功將顧光霽引出房中,可尋來的理由卻足夠合乎情理。
想必,哪怕是她當真在顧光霽麵前失去意識,他多半也僅僅會當她舟車勞頓心緒起伏下過於疲憊,不至於心血來潮地出手查探她的靈台。
思及此,她幹脆閉上眼:“若是我睡著了,你一定要及時離開。我可不想再對著奚辭水榭那幫天馬行空的小輩解釋我們之間的八卦了。”
“嗯。”
得到他不假思索的首肯,溫蘿心下鬆出一口氣,在識海之中幾乎已連成片的警報聲中,輕點人物麵板上的【無量虛空】。
感受到掌心指節驟然下沉,顧光霽若有所感地抬眸,泠泠視線掃過女人霎時陷入安眠的睡顏。
床榻之上乖順平躺的女人身型曼妙,是陌生卻美麗的模樣。濃雲般的墨發在她身下肆意鋪陳開來,宛若一匹上好的墨色錦緞,在暮色下隱約泛著瑩潤的光澤。那雙動人的眼眸此刻淺淺地闔著,纖長的睫毛在白皙的眼下拓上一層朦朧的陰翳,更顯出幾分惹人憐惜的精致之感。
分明並非他記憶中熟悉的樣子,可在確認她身份的那一瞬間,心下卻又無端升騰起幾分“合該是她”的莫名感觸。
垂眸定定地望了她片刻,顧光霽輕鬆起身,雲袖浮動間無聲地靠近女人無知無覺的身側。
幾乎與雪白袖擺融為一體的修長指尖輕輕觸上她光潔的前額,顧光霽略略闔眸,一道柔和的靈力自氣海之中洶湧而出,順著指尖無聲無息地沒入溫蘿早已失去生魂的身體。
半晌,顧光霽緩緩張開雙眼,眸光晦暗不明。
她的靈魂,再一次離體逸散了。
她又在騙他。
向來如山澗清泉般冷冽潤澤的眸底,這一刻似是蘊著洶湧滔天的風暴,顧光霽吐出一口氣,低垂眼睫掩下眸底一片掙紮著意欲衝破桎梏侵占他全部理智的猩紅。
良久,他唇角微微勾起,破天荒浮現出一抹似是自嘲似是無奈的笑意。
自從他察覺她曾經對他那足以傷得他此生都無法自愈的謊言,他便再也不敢如往常一般全然信任她一如往常那般靈動狡黠的每一字每一句。
事實證明,果然他不該信。
他已曾因盲目的相信而眼睜睜地看著她在他懷中枯萎凋零,又如何會再第二次犯同樣的錯?
自她額心一觸即離的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複又狠狠向掌心收攏,指節因用力而微微顫栗。
她身上繚繞著太多的迷霧。
為何她的魂魄會不入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