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先前封王台之中低眉順目、大氣不敢出的紅衣修士,以及他動輒因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刻意欣賞屬下出手自殘自盡的凶殘行徑,此刻她幾乎是在他雷區上歡快地蹦了上千年的迪,他卻依舊隻是強忍著慍怒與殺意放她離去。
甚至,就連那個極為刺耳的“滾”字,在她耳中都宛若天籟般回蕩。
倒不是她有受虐傾向,實在是南門星自從自立為鬼王起,如今隨著時光流轉已過八百年。八百年前,他便已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陰鬱卻冰冷,囂張又自負,何曾對任何一人流露過如此外露到幾乎抑製不住的情緒?
俗話說得好,會咬人的狗不叫(bushi)。在他說出這句話的這一瞬間,便已無聲之中做出了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妥協與退讓。
正如八百年前無數次那樣。
兩人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行走間掀起的微弱氣流卷集著兩人翩躚的墨發無聲地糾纏,而溫蘿發間的玄鐵發鏈似也在這一陣微風之中輕輕搖曳著,碰撞出細微而冰冷的聲響。
這並不大的動靜,在一片死寂的房間之中,卻如驚雷落地般清晰可聞。
南門星猛然抬眸。身體比意識更快,他飛快地抬手死死擒住溫蘿與他短暫相貼的左臂,一股暖融的熱意登時透過質感極佳的衣料,恰到好處地順著肌理傳遞蔓延。
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複又更加用力地攥住掌心纖細的小臂,向身前狠狠扯來。
溫蘿隻覺得左臂上瞬間襲來一股極為強硬甚至令人生疼的力道,下一瞬便被拖拽得趔趄著向南門星的方向傾倒而去。幾乎是本能的反應,另一隻手自寬大的淡黃袖擺之下探出,穩穩地扶在了她的肩頭,霎時止歇了她下墜的慣性。
溫蘿不動聲色地抬了抬眸,打量著南門星那張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之上難辨的神色。
躍動的燭火與黯淡的月色交織著在他麵容之上鋪陳開來,和著那雙黑寂沉鬱的狹長眼眸,更襯得膚色慘白如鬼魅一般毫無生氣,如寒星般冷鬱的眸中,此刻卻似是抽離了一切鮮活與光亮,黑沉沉的透不出一絲半縷的光暈。
南門星低低笑了下,再輕不過的語氣卻似是掩著幾乎暴湧而出的癲狂與自厭,聲線沙啞不似人聲:“你想去哪?去找柏己、顧光霽,還是墨修然?”
溫蘿平靜地對上他⑥
溫蘿立馬從善如流道:“或許是為了維護世界和平?”
說到這裏,她心頭老臉一紅,隻覺得早年已經痊愈的中二病隱約有再度複發的趨勢,卻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圓,“雖說我僅僅順應天道行事,並不知曉其中緣由,可你不覺得這種推測十分禁得起推敲麼?不說別人了,光說說你。若是沒有一個人能夠體察你全部的心緒,做到真正的懂你,誰知道你會折騰出什麼樣的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