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掩藏於那一份少年郎般羞赧與懵懂的神情之後,恰到好處的誘惑與媚意。
一人容顏英挺深邃中寫著恣意的張揚與輕狂,哪怕是合該狼狽的此刻,卻依舊折不損他飛揚的眉眼之間流轉迂回的桀驁不訓,而這一瞬間的窘態卻反而中和了幾分他周身渾然天成的驕矜與強勢,無端顯出幾分紅塵氣與少見的柔和。
溫蘿神色複雜地對上他平靜投來的視線,緩緩搖頭:“沒什麼。”
實際上,若是此刻的他能夠在她麵前多提上幾句這千年來所承受的苦楚與磨折,甚至為此在她麵前討些好處,她反倒不至如此刻這般五味雜陳。
怔怔沉默間,臉側卻驟然覆上一抹不同於冰棺之下冰冷溫度的溫熱。冷白修長的指尖輕柔摩挲過她尖瘦的下頜,餘溫似火般直順著肌理蔓延直心底最為隱秘的角落。
“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
柏己垂眸睨她片刻,終是輕輕一歎,俯身欺近她身側,辨不清真假地輕哂,“你知不知道,你向來自以為情緒掩藏得極好,可實際上卻很容易掛相?”
思緒在他半真半假的調侃之中猛然一頓,溫蘿訝然抬眸:“此話當真?”
不會吧,她身為維序者經曆的小世界不說上萬也有上千,消弭與遮掩心下最真實的情緒乃是最為根本之事,若是當真如他所言那般掛相,恐怕她的任務早已失敗不知道多少次。
隨即,驚異的狐疑卻在對上他唇畔似曾相識的戲謔弧度之時,盡數無聲無息地湮沒。
顯而易見的是,她並非他口中那般藏不住情緒的女人。
那些似是而非的試探與揶揄,不過是在他建立在往日無數次無言地凝視之中,堆砌而成的了解與在意,以至於他甚至能夠在她無甚波瀾的麵具之下,看出她心頭最為真實的漣漪。
他不過是再一次,以一種看似輕佻隨意地方式,以他獨特的不為人知的溫柔,替她排遣那些甚至於他而言毫無益處的思緒。
溫蘿輕輕抿了抿唇。
這一刻,她甚至不知柏己方才所言究竟含著幾分真情,又有幾分基於深掩於包容之下溫和的假意。或許在他眸中,她當真隻是個藏不住情緒的,會哭會笑,會喜會悲的尋常女子。
將她麵上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柏己揚了揚唇,卻並未回應她此刻早已不需答案的狐疑,隻漫不經心一手搭於棺沿,故作凶惡地靠近,低聲道:“欠了我千年的報酬,我如今可是要一並算清了。”
說罷,他便輕鬆自冰棺之中起身,一陣升騰而起的可怖熱意登時隨著他的動作在空氣之中四散開來,赤紅的火焰眷戀又乖順地貼附於他一身冷硬的玄色長袍之上,眨眼間便將那冰封千年的衣料炙烤得幹燥如初。
四周景致再次擠壓成為一張張栩栩如生的畫卷,在虛空之中旋轉著,飛快地紛揚變幻。狂風驟然而起,掀起兩人衣袂與青絲糾纏著向後飛掠,一黑一白這本極為不相容的鮮明色澤,在這一瞬卻依稀顯出幾分相得益彰的和諧與美感。
畫麵再次定格之時,那座陰森可怖的地宮已悄無聲息地逸散虛空。依舊是環階拱合而上的高台,身後巨大的冰棺卻已無聲無息地被寬大的王座取代。
溫蘿麵上微微一怔。
此刻的她,與柏己並肩立於整個蒼梧最為尊貴的至高之地,自然垂落身側的手被自然地攏住,一陣柔和卻堅定的力道自手背之上修長的五指恰好地遞來。
“你不想坐上去試試麼?”
柏己好整以暇地側著臉睨向她,唇畔弧度無端帶著幾分驚心動魄的蠱惑,平日裏邪肆又乖張的性子盡數被難以察覺的柔和掩蓋,和著他飛揚的眉眼,耀目得令人移不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