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抵住他肩頭,將他重新扶起身,手中卻觸上一陣黏膩甜腥的觸♪感。
是血。
銘淵卻似是並未感受到什麼痛楚一般,因傷勢和脫力而微微顫栗的右臂抬了抬。那與他滿身血汙截然不同的幹燥掌心,正躺著一株完好無損的靈草,甚至連嫩葉之上細微的茸毛也分毫畢現,在飽滿圓潤的葉尖無聲地拂動,未受半點損傷。
雪膽草可緩解傷情痛楚,可於女子那根本算不得傷勢的痛楚而言,實際上並無絲毫作用。分明生平最為厭惡此類愚蠢又自作多情的行徑,這一刻視線卻似是觸了沸水般驟然彈開,落在他胸`前愈發濃鬱的色澤。
一種沒由來的衝動驅使著她將在未能尋到身前青年之時,心底無數次千回百轉的心緒脫口而出:“也罷,你既已隨我曆練了五年,我便傳授你真正的劍道。”
鬱辛不可思議般猛然抬眸:“可是,他……”
“此言當真?”紅衣青年驚喜抬頭,“弟子絕不會讓您失望,您看,哪怕如今弟子並未入道,卻依舊有能力為您取來這雪膽草。”
典夏抿了下唇角,似是有些懊悔方才一瞬間鬼使神差的衝動言語,靜默半晌緩緩點了下頭。
哪怕銘淵生性睚眥乖戾,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既已在她身側隨往多年,且日複一日以劍修身養性,日後應當不至於在她的教導下誤入歧途。
見她細微頷首的動作,紅衣青年低垂了眉眼,長睫掩下眸底一片翻湧蕩漾的暗芒。麵上笑意無端更深了幾分。
……蘊著森寒殺意的劍尖抵於纖細脆弱的頸項的那一瞬間,一片通明清透的宮闕之中,玉階拱合而成的高台正中精致席間銀發藍眸的女人向來淡漠又出塵的麵容之上,終於顯出一瞬間的錯愕與依稀難辨的痛色。
千年歲月倏然而過,自她下定決心的那一刻起,她便心甘情願地將畢生頓悟的劍道傾囊相授,甚至與自小便跟隨在她身側的鬱辛和弟子銘淵先後飛升上界,隨後,更是以一身自天道之中頓悟而成的、自成一派的劍道於上界中無數強手大能之中脫穎而出,成了真正睥睨天下眾生的、不言而明的王。
銘淵無疑是個極為出色的弟子,在她當年破格將深陷泥濘汙淖的他收入座下作親傳弟子之時,便早已預料到他極佳的根骨將會為他帶來如何令人心悸的成就。
他也無疑是個體貼溫存的愛人,無數個日夜之中那守禮卻又細膩的溫柔似是潤物細無聲的清泉,一滴又一滴緩慢又執著地墜落在她堅硬若磐石的心間,終究水滴石穿,化作萬種柔情揉碎於蕩漾的柔波,寸寸滋潤她除劍道外空無一物的幹涸心田。
她曾以為如今的她已身在無人企及的雲端,卻並未想過,親手將她扯落地獄之人,竟會是那個她從未防備的、最為親近之人。
在這一刻,愛恨交織成一張細密的網,糾結凝成一團理不清的亂麻,梗在喉頭,令她愛恨難言。
“師尊。”
麵前單手悠然執劍的銀發男人容顏精致,一雙如琉璃般剔透的冰藍色眼眸漾著比起汪洋還要深邃醉人的眸光,唇畔卻掛著令人膽寒的冷鬱笑意,“你看起來很驚訝?”頓了頓,他輕笑了下,並未執劍的那隻手如往常無數次那般輕柔撫上她驟然冷卻的臉側,“放心,弟子又怎麼可能舍得親手殺了您?”
萬分旖旎地湊近她耳畔,溫熱的吐息卻化不開他令她倏然如墜冰窟的刺骨言語,“是鬱辛。鬱辛跟隨您多年,卻始終不得您重用,一怒之下,竟起了惡念,意欲將您斬殺後自立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