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寒涼,冷鬱,寂滅。

似是這世間一切消極的、負麵的情緒,皆被他這一雙如黑洞般沉寂的眼盡數吸納入內,翻湧攪動成一片可怖又令人移不開視線的旋渦,直欲將一切美好與溫柔溺斃絞碎。

溫蘿不自覺被他這不經意間投來的一瞥釘在了原地,良久都沒能動彈。

而他卻似是並未察覺到她的愕然,也似是全然未曾聽見先前她好心施救的言語,下一瞬便冷淡地挪開了視線。

方才被為首的小霸王抬手擲出的石塊實在太多,而距離卻又太過相近,幾顆尖利髒汙的石子避無可避地落在了他身上。

他卻似是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又或者是早已在這算不得漫長的歲月之中習慣了這種痛楚與欺侮,隻微微低垂了纖長的睫羽,伸出手指撣了撣衣服上沾惹的汙漬,轉身便要走。

——他似乎並不打算過來與她這個突兀地立在他對麵的女人打招呼。

說來也是,人人都有自尊,被一個陌生女人看到這般狼狽的時刻,他的第一反應是逃避看起來似乎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溫蘿動了動唇,猶豫片刻,終是小心翼翼地放輕了語氣:“……他們經常這樣對待你麼?”

瘦骨嶙峋的少年並未作答,一言不發地低垂著眸子,視線專注地落在地麵上,緩慢卻堅定地向著不遠處行去。

溫蘿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莫非她方才開口時實際上在做夢,她其實壓根並未出聲?

不然南門星為何會是如今這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就在她心底狐疑的短短幾個呼吸的時候,南門星卻已行出很遠,不大的步伐卻莫名在這一刻體現出令人瞠目的步速,眨眼間便幾乎要行出她的視線範圍。

溫蘿連忙開口試圖將他留下,卻又不知應當說些什麼,隻幹巴巴地道:“你叫什麼名字?”

話音微頓,似是覺得尚未自報姓名便率先詢問旁人名字多少有些不禮貌,她飛快地補充,“——我叫溫蘿。”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聲音自發地便小了下去。

視線之中,看起來身量不過十二三歲大的少年一步一步緩慢地向著離她愈來愈遠的方向行去,單薄卻幹淨的衣料之上,甚至清晰地勾勒出他嶙峋的肩胛骨。

他們之間已隔得太遠了,她的聲音又不夠大,恐怕他根本未曾聽清她的話。

心下無言的懊惱間,她卻未曾留意到,即將在一片蔥鬱之中隱匿身型的男孩,身體微微頓了下。

下一刻,卻毫無滯澀地再一次抬起腳步,朝著明媚的陽光下堅定地離去。

仿佛方才的遲疑與停頓隻是錯覺。

他們之間無人的空地之上,終於消逝了一切戲弄與爭執。

僅餘風聲嗚咽。

*

自從那次算不上美好的初見之後,溫蘿心底便始終不上不下地揣著這個名字,以及那一日看起來格外蕭索寂寥的清瘦背影。

她卻未曾想過,竟然這麼快就可以第二次見到南門星。

距離上一次她冷臉喝退一眾性情乖戾的少年,風平浪靜的日子不過持續了三五天。

清晨的日光自木質軒窗之中傾落入內之時,伴隨著那明媚的色澤,是隱隱約約辨不真切的哄笑嬉鬧聲。

“今日送給那個小雜/種的‘大禮’,他一定喜歡得不得了!”

“已經踩好點了,那假山廢棄已久,流傳出了許多不好的傳聞——說是裏麵藏了些不幹淨的東西。別說是主動去了,平日裏路過附近大家都要繞道走呢,根本不需要擔心有別人看見。”

“看見又怎麼樣?莫非還會有人替那個小雜/種打抱不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