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1 / 3)

枕上閉上了眼。

驚月上前,探了探脈息,時有時無,已是病入膏肓。他將被子往上蓋了蓋,捏著陸庸的手腕,將那顆被他緊緊攥在手裏的血月魂拿出來細細端詳,上麵殘留了了一股淡淡的藥味。

他手中這顆並不是先前祭司所用的聖物,而是早就被陸羽昶偷天換日的催命符,表麵上能讓人龍精虎猛,實則身體底子早已被掏空。

這一覺睡了兩個多時辰,驚月一直安靜的等著,直到老君上沉沉的吐了口氣,從昏睡這種醒過神來,有那麼一瞬似乎忘了驚月還在他寢殿之中:“你……”

“君上,微臣百裏驚月。”

“哦,你還在啊。”陸庸似乎才憶起,但又忘記了召驚月來說些什麼,便與他寒暄起來;從家事,問到軍務之事,又說道他最喜歡的掌上明珠天心的事,轉而又到前線之事。

驚月一一作答,隻是心中不免疑惑。

老君上似乎意識混亂,就連天心早已嫁入安國君府的事情都忘了。

說完這些,陸庸便又昏睡過去,直到夜幕降臨,方才蘇醒過來。

這一次,不同於先前的狀態;他正視著驚月,眉眼之處陰沉了下來,不再是之前那般日薄西山,而是一個真正的九五之尊,睥睨天下的帝王。

陸庸從枕邊拿出一張已經被捏皺的箋紙遞給驚月:“你先看看。”

驚月雙手接過箋紙,打開來細細閱過;當看到最後之時,麵具之下,神色凝重,一雙劍眉緊蹙,周圍氣息凝滯。

“孤隻當他孩子心性,可哪知卻是狼子野心,竟然淬煉妖獸。”蒼老的手,無力的垂在身側,壓皺了鋪平的金絲繡被,老君上歎息半晌,最終說了句:“若他還知悔改,聖澤便能容他。”

那一刻,驚月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一個父親對於孩子的無奈、失望,不舍,以及帝王家的寡淡無情。

更何況,他除了家,還有國。

多年前,聖澤飽受妖族入侵,民不聊生;四方蠻族入侵,沒有先祖拋頭顱灑熱血,哪有今日的國泰民安。他段段不能將自己的子民、國家,再次送上絕路。

“你是不是覺得孤是個無情之人?”

“微臣不敢。”

“你在孤麵前,總是這般淡然。”他是君上,天下帝王,人人都臣服於他,可他也知道,若不是自己用了百裏家一族性命,世代子孫榮耀相迫,這人定不會成為任由自己擺布的棋子。

“你要知道,生在君王之家本就身不由己。若是安分,榮華富貴可守。”

隻可惜,若能坐擁天下,世人又怎甘心小小榮華。

驚月一動不動維持著站姿,神色不明;此時,殿外風聲乍起,殿內燭火隨之起舞。床榻之上的人大漸彌留,就像是那盞快要燃盡的燭火,在黑夜中隨風搖曳。

“算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百裏家三代忠良之魂。”早年威風天下的君上,此刻卻用‘我’字來與驚月說話:“我放任他已久,如今,也隻有你才能與之對抗;召你回京那日,留給你的秘符,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護佑我玄國萬民。”

老君上氣若遊絲,一番話說的極慢,驚月不卑不亢,站的筆直恭聽其言。

沉沉呼氣,仿佛心中萬斤巨石落地,老君上道:“如果可以,留他一條性命罷。”

“是。”這大抵是一個君上,在國家大義之前,麵對自己要親手斷送自己兒子的前程之時,能做的最大的讓步吧。可當他知道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為了王座,不惜對自己的手足兄弟,甚至是父親下手的時候,該有多失望。

“去吧,去吧。”陸庸揮揮手,將那秘符交給驚月,彌留之際,口中念念不忘的,還是兒子幼時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