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清算各自吃下的棋子。

最終歐陽靖羽以一子之差輸給了陸安,被陸安逆轉了棋局。

這盤棋並不好解,但是給陸安解成了。歐陽靖羽用手捋著長胡,這回用正眼瞧起了陸安,“你是如何知道自己這樣走能贏?”

陸安背脊筆直,雙手規矩的垂放在膝蓋上,答道,“我有幸和父親學過下棋。我父親說過,下棋最重要的不是手裏即將要放在盤麵上的那枚棋子,而是你落下那枚棋子後,自己之後的兩步,三步,五步,十步後能夠把手裏棋子放在哪裏。因此我在觀察盤麵時,提前算好了黑子吃淨白子後多出來贏的子數是十六枚,把所有的路線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找到一條最終能夠扳回盤麵上這十六枚黑子劣勢的路線,再開始解這盤棋局。”

歐陽靖羽聞言,緩緩笑了,這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不過是一盤棋局的時間,他看陸安的眼神已經從打量,到正視,再變成了如今的讚許。沒辦法,誰叫他是惜才之人。

於是歐陽靖羽和陸安兌現賭約,“你通過了我的考驗,即日起可以來我煦陽院上學了。”

他的眼睛慢慢下移,看著陸安這身麻衣,“隻是我煦陽院的學生,是要著書生衣袍來學堂的。你改明兒過來上課,可別給我穿成這樣。學費可以免,衣袍還需你自行購置。”

陸安謝過歐陽靖羽,起身離開時身姿板正,步履不急不躁,整個人看起來不卑不亢,成熟穩重。

一走出煦陽院,陸安就原形畢露,興奮的一溜煙跑出了巷子,然後又跑回來,嘴巴都要裂到耳朵後麵去了,他笑出一口白牙,眼睛亮晶晶的,神情傻憨傻憨的,在溫含卉麵前蹦來蹦去的,哪裏還有在煦陽院裏的一絲沉穩模樣,“溫含卉,我好高興,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的高興。我有書讀了!以後我會賺很多很多錢養你,給你買發簪珠釵,香囊綢緞,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買!”

隻是很快,陸安就發現溫含卉臉上並沒有欣喜,甚至有幾分愁雲慘淡。

陸安停下腳步,也不笑了,“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溫含卉搖了搖頭,“你能去煦陽院讀書,我固然是高興的。隻是歐陽先生讓你穿書生衣袍去上學,這種衣袍我給我弟弟買過,是桑蠶絲織的錦袍,要足足一兩銀子,我不知道上哪兒給你找這麼多錢出來……”她越說越自責,眼眶漸紅,“我該怎麼辦?這是你靠自己爭取到的機會,來之不易,如果你因為我們家窮而上不起學,我真的會內疚一輩子的!”

陸安的身量已經與溫含卉相差無幾,他略略抬頭,一雙眼眸專注的看著她,將她她掛在眼眶的淚花納進眼底,“溫含卉,你哭什麼呀?我們本來就是過來試一試,如今我已經試過了,歐陽先生提的條件我達不到,那就代表我和讀書沒有緣分。”

陸安試著像溫含卉平時揉他腦袋一樣揉了一下她,“我決定了,讀書就交給下輩子的我來做。這輩子,我就用其它方法賺錢養家,帶你過上好日子,也是一樣的。”

隻是無論陸安怎麼安慰,溫含卉的心情都宛如呆在穀底,她一路悶悶地回了家,把自己關在寢間裏。

陸安做好飯,喊她吃飯她也不來。

陸安站在東邊寢間門外,著急地撩開門簾,探了隻腦袋進來,“人是要吃飯的,不吃飯,就會很快變老變醜!我十二歲都知道要按時吃飯,你怎麼還要我來教呢?”

或許是那句“不吃飯,就會很快變老變醜”刺激到了溫含卉,愛美如她,縱使是因為心情煩悶沒有胃口,還是勉強喝掉一碗粥。

而後她再吃不下,想起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