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放課後,陸安起身去書房見了歐陽靖羽,在他詢問自己交白卷的緣由時如實相告。
歐陽靖羽沉吟少許後告訴陸安,“科舉是一條很難走的路,它的開銷之大,考試流程之漫長,考取功名之難,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科舉其實並不是一條屬於窮人的道路,從院試,到鄉試,到會試,最後到殿試,越走到後麵,你越會發現紅榜上的錄取名額都被原本就出身富貴之家的考生占據,很少有家境清寒的考生能夠登上紅榜。
到頭來,很多家境清寒的考生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把家底都掏空了,還白蹉跎了光陰。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我不會勸你留在煦陽院讀書,因為我無法為你的人生負責。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堅持走科舉這一條道路,如果要走,就不要左顧右盼,隻管往前看,相信你的家人能為你解決後顧之憂。
如果你憐惜家人,覺得自己不應該走這條科舉路,那我也希望你以後不要有遺憾。”
最後,歐陽靖羽起身送陸安出煦陽院,他看著這個一路沉默的少年郎邁過煦陽院的門檻時,他忍不住出聲喊住了他,“陸安。”
白衣決決的少年郎轉身看向歐陽靖羽。
歐陽靖羽也看向他,“你很聰明,也很有天賦,我希望明天仍能在煦陽院裏看到你。”
霎時間,陸安的眼眶紅了,他並未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朝歐陽靖羽認真的作了一揖以示告別。
明日還來嗎?陸安心裏沒有答案。
他隻知道,做人不能那麼自私。
到了夜裏,陸安照舊在炊房給溫含卉做晚膳。
端上菜後,勞累一天歸家的溫含卉先是大快朵頤的吃掉了大半碗飯,而後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撂下筷子問陸安,“崽崽,你都不餓嗎,怎麼一口飯也不吃?第一天上學堂跟不上進度?還是學堂裏有人欺負你了?”
陸安心裏酸澀,用力捏緊了放在膝上的拳頭,下定決心般說道,“溫含卉,我不想讀書了。”
溫含卉愣了一下,神情慢慢嚴肅起來,“崽崽,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如果你真的是半途而廢的人,我情願我從開頭就沒有為你上學堂這件事情努力過。”
陸安垂頭不語,一副任她打罵的樣子。
半晌,溫含卉搖了搖頭,徹底沒有食欲,她起身離開隻留了一句話給陸安,“我對你太失望了。”
陸安抿了抿嘴,起身收拾碗筷,用菜罩罩好沒吃完的菜,而後接水,蹲在水井旁那棵枯木下洗碗,再用幹淨的布巾擦拭洗好的碗筷。
朦朧的夜色裏,陸安瞧見後院那一片已經冒了芽的棉花樹,那是他為了方便家裏以後做成布專門劃出一塊地栽種的,也是他們一起為了他能夠上學堂所作出努力的痕跡。
他去上學堂,就好像是這份努力從種子發成了芽,一切都有了盼頭。
陸安看著看著,眼前逐漸朦朧,一顆淚珠順著他眼角滑落。
忽然,他察覺到背後有道目光在看他。
陸安用手背擦掉眼下的濕跡,一回頭,就看見溫含卉靜靜地佇在中庭,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陸安起身,跑到她跟前,雙手揪著自己的衣擺,垂著腦袋跟她道歉,“對不起,溫含卉,我以後不再說那樣的話了。”
“我想讀書,真的很想讀書,做夢都想,可是讀書的開銷實在太大了,就算我們今天解決了一身衣裳的問題,可是明天我們還要解決筆墨紙硯的問題,後天還要解決書籍的問題,還有很多的問題,萬一我蹉跎了好多年的光陰都沒有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