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她終是忍不住說道,“平日裏看著陸安挺懂事乖巧, 不想卻是會阻撓你的婚姻大事之人。他如今才十二歲,是你辛苦供著他,他方有上學堂的機會,他至少未來幾年都不會出來幹活掙錢回報你。你如此真心待他, 他卻一點兒都不為你考慮, 不想想你已經是二十歲的姑娘, 還有幾年能夠蹉跎?難道你真要把自己熬成老姑娘再找對象啊?”

溫含卉搖了搖頭, “你誤會了。陸安不是自私的人,他沒有阻撓我去見王虎。是他前幾日發高燒燒糊塗時攥住我的衣袖, 無意識時說出來的話,不然我永遠都不知道他心裏真實的想法。病好以後,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

“是我心甘情願這樣做。他在被我收養前, 已經經曆過兩個家庭, 父母雙亡被拋棄一次,又被伯父虐待發賣過一次, 所以格外沒有安全感。阿香,你看著好像是我拯救了陸安, 其實他也拯救了那時候逃出家裏的我,在我最需要陪伴的時候,他出現了, 和我一起把家經營起來。所以在他自立以前,我都不會再考慮相親了。”

話說到這份上,李阿香也隻能尊重溫含卉的想法,隻是她對陸安仍是不滿, 腳下用力踩著踏板,在紡錘轉動間,替她忿忿不平,“那他見你腿受傷,也沒有送你來紡織坊嗎?就這麼不管你嗎?”

溫含卉同她解釋,“因為他快要參加院試了,我不想他分心,就沒有告訴她我受傷的事情。隻是傷了,又不是瘸了,我自己也可以走到紡織坊幹活呀。”

“你就維護他吧!”李阿香踩著織布機不說話了。

過會兒,到了晌午用膳,李阿香歎口氣,又忍不住坐到溫含卉身旁,撞了撞她肩膀,“那你上山什麼都沒有采到,沒辦法賣東西掙錢了,你要上哪兒找錢給陸安買宣紙和墨塊啊?”

提起這事,溫含卉眉宇間就愁雲慘淡,她歎了口氣,攤了攤手,示意自己也想不出解決辦法。

李阿香低頭扒了幾口飯,忽而就說,“要不這樣吧。我家裏是兩個人掙錢,每月都是有冗餘的,我借你一兩銀子,你先拿去應急吧。”

溫含卉怔了一下,眼眶漸潤,“阿香,謝謝你……”

李阿香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我可不是幫陸安,我是在幫你,我不希望你那麼辛苦。”她咳嗽兩聲,強調著,“我以前覺得能送孩子讀書是件好事,看到你我才知道,供一個孩子讀書考功名,是一條深不見底的燒錢路。我隻借你一回錢,索性是陸安快要參加院試了,他是不是讀書的料,此一戰就能見真章。若他不是這塊料,你早些止損也好。”

溫含卉沉默片刻,小聲道,“我覺得陸安能考上秀才。”

李阿香簡直受不了,“你也太高看陸安了,秀才哪是說考就能考上的?不說是萬裏挑一,百來個人裏能出一個秀才就已經很厲害了!”

她見溫含卉一臉笑眯眯默認的神情,不由揚聲道,“你不會還覺得他能高中狀元吧?”

溫含卉完全不否認,反而咧嘴笑出一口白牙,“不管怎麼說,他已經是我心裏的狀元了。”

李阿香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溫含卉和陸安感情深,她懶得搭理她,低頭專心扒飯吃算了。

溫含卉見狀,用肩膀撞了撞她。

李阿香嫌棄地挪遠幾步,又被溫含卉擠過來,直到她肩膀碰到欄杆旁的柱子,實在必無可避,她煩道,“你要幹嘛?我都吃不夠位置吃飯了。”

溫含卉偏過腦袋去瞧她,“哦,你終於願意跟我說話啦?我還以為你打定主意不理我了呢。”

李阿香恨鐵不成鋼的用筷子另一端敲了溫含卉一腦袋,“我怕陸安一切得來容易,便覺得你為他付出是理所當然了,男人總歸是重利輕義的,我還不是怕你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