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根本就不誠實,說的和寫的完全不一樣。
溫含卉睫毛顫動一下,垂下眼簾,滿心都像是被人提捏了一下,酸澀炙熱不已,她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對待?
況且如今的她,似乎還對他懷抱有齷齪之極的想法。
紅布條最終悠揚地轉了幾圈,掛在樹頂稀疏的一根枝椏口處。
與此同時,殿外隻放晴了一會兒的天空又被一片烏雲遮住,變得陰陰沉沉,幾乎是毫無防備,一片雨絲就落在溫含卉前額,她尚未反應過來,細雨裹風就已經前赴後繼抵至,陸安連忙撐起油紙傘,覆在溫含卉頭頂,還拍了拍粘連在她發絲間的雨露。
周遭行客見狀,紛紛啟程歸家。
周圍沒有帶傘的行客瞧了眼天時,以手遮頭,急匆匆地跑起來,“往年可沒有這麼多雨,今年感覺隔日就要下雨,便是停雨了太陽也出來的不久,感覺地上泥濘都沒有幹透過。”
原本人聲喧鬧、香火緲緲的千佛寺忽然就變得空闊寂靜起來。
天上轟得劈下一道雷電,天空像是被捅漏了一個大洞,雨傾盆砸落,一把油紙傘並不夠用了,陸安怕溫含卉在歸家路上淋濕,所幸是與她一道回到遊廊底下等雨停。
陸安收起油紙傘,輕輕搭在牆沿,側眸間看見不遠外有一人著矜貴的黑緞錦衣自正殿踱步而出,那人瞧著年長他一些,眉宇間有疲態,被他低頭間以脂腹抹去。
而後跟著一個躬身的老者,提著鹿皮披風跟在他身後,“文少爺,秋意漸濃,外麵又下雨了,您小心著涼。”
那少爺隻是靜靜佇立在遊廊下,看外頭雨勢,並未回應老者。
陸安目光落在那少爺白緞勾銀騰的靴上一瞬,而後淡淡收回目光,抬手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輕輕蓋在溫含卉雙肩,“天氣冷了,你也別著涼。”
溫含卉裹挾在帶有少年餘溫的披風中,鼻尖下飄來雨中濕漉與披風上清淡的皂角氣息,她偷偷把腦袋往披風帽簷中縮了縮,遮住臉頰上飄起的紅雲。
文景五年秋,溫含卉已經年逾二十二,不再懵懂無知,她知道這份心悸代表著什麼,但同時她也不再年輕,與她同齡的女人大多都已經是結婚生子,到了孩子能打醬油的年紀,可是陸安還很年輕啊。
他還有大好前程,而他長大後,她就老了。
溫含卉自卑而委屈的想,自己究竟為什麼會沉溺於一個少年的照顧之中。
腦海中有清晰的答案,隻因他是陸安,別無其它原因。
但是她根本就配不上他。
溫含卉鼻尖一酸,閡起了眼睛,倚在欄杆與紅柱間。
陸安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動,問她,“你怎麼了呀?”
溫含卉甕聲甕氣地應道,“我許久沒有出來走動,這會兒乏了,休憩一下,你不要打擾我睡覺。”
她說話的語氣和口吻都不對。
可是靜謐一瞬後,陸安故作無覺,隻隔著披風的帽簷輕輕拍了一下她腦袋,給她留出空間消化莫名的情緒,“那你好好休息,雨停了我喊你起來回家。”
“陸安,你好煩啊!”溫含卉忍不住道。她討厭陸安老是對她說這些話,語中滿是溫柔珍重,細心嗬護,他越是如此,溫含卉就越覺得自己過界的心思來勢洶洶,宛如海浪拍打在沙岸,卻又化成平靜地湖將她包裹著,浸潤她每一處,又甜又澀,真令人難過啊。
惹人厭的陸安也不惱,就坐在她不遠處,身姿板正,從袖袋中拿出一本書卷翻看。
不稍多時,他身後覆下一層淺影,來人問道,“你是陸安嗎?”
陸安壓住被風吹起的書角,抬眼看來朝他走來的少年,起身回道,“您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