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皇帝的精神也覺得好了些許。
往日他服食丹藥,總不覺得餓,大約是丹藥藥性足,不適合食五穀雜糧,有點兒辟穀的意思。
可如今吃飽喝足,到更覺得痛快。
當然,便是不餓,皇帝也不很在意,隻順其自然而已,畢竟精神旺盛,沒覺得哪裏不妥。
丹藥用的方子極好,雖然因為珍貴,不能輕易示人,怕再招來別人的覬覦,可皇帝自己對這些東西也算精通,還是能看得出藥好不好的。
就連天教高人煉製的藥丸子,和這個比,同樣差了不止一籌。
吃了幾個月的藥,孫神醫也說他身體補養的還行,隻要注意休息,不可耗神,必能長壽。
不是皇帝信任孫神醫,實在是那群禦醫們過來看,也隻叮囑讓他小心養生,一點兒有用的實際話都沒有,且孫神醫是個醫生,無欲無求,一輩子治病救人,從不與人相交,唯一一點兒愛好就是煉丹,自從來了皇宮,連出去都少,更別說和達官貴人,皇子皇孫們聯係,自然可信。
更重要的是,孫神醫拿丹方煉藥,藥材都是內府進上來,他看過,並不是虎狼之藥。
他自己也相當願意相信孫神醫的話,因為隻有信了,對他本身才最好不過,若是不信,豈不是說他當真活不了多久了?
人越老,越怕死亡,皇帝也是人,對死亡的恐懼更深。
雖然他多年來派人修建皇陵,希望能在作古之後還能在地下繼續做他的皇帝,但誰知道人死之後是不是當真有靈,誰又知道,他一個皇帝死了會不會和尋常百姓一般,也要下鬼門關,經曆輪回。
能晚一些死,總是好的。
他想長生不老,卻知道不可行,能再多活個一二百歲,甚至隻多活上幾十歲,他也能心滿意足了。
回過頭見方容和姝娘坐在一處,偶爾細語,眉間隻見溫柔,老皇帝臉上也漸漸露出一絲笑意,心中鬆快了些許。
享受了一下家庭的溫情,皇帝又意氣風發地去上朝。
太子出事,雖然萬歲爺下了禁口令,可該知道的還是都知道,不見義王做出一副急迫之態進宮,鬧得宮裏消息想阻攔也阻攔不住。
朝臣們都等著萬歲爺大發雷霆,私底下也暗潮洶湧,互相串聯。
他們肯定得商量商量,看看要怎麼處理。
太子乃國之儲君,幹係重大,一個墮落的太子,大殷朝肯定不需要,隻看萬歲爺是直接二廢太子,還是要等著局麵緩和些,再找其它借口發落。
不過,萬歲爺不開口,一幫子朝臣這會兒可都沒心思當出頭鳥,找不自在。
正值小朝會。
滿朝文武在列,陛下高座,氣色平和,似乎一點兒都沒有生氣,好像宮中傳出來的都是假消息。
底下那些官員們麵麵相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到是幾個老臣老神在在,全無意外。
那可不是剛登基的年輕陛下,坐了幾十年的皇帝,難道還會喜怒形於色?
當皇帝的,本來就不會讓別人輕易察覺出他的心思,但凡臉上表情明顯,那必然是他本身就想讓你察覺出來。
“諸位卿家,今年正是大比之年,各位需得盡心竭力,為我朝選拔英才。”
皇帝朗聲笑了笑,扭頭問方容,“我記得太孫還說手下人手不夠用,那你就自己出出力,想要人才,自己選的才是最合適的。”
方容含笑點頭。
“陛下一言既出,可不許反悔,我以前幾個文書都要去考科舉,考到好名次,恐怕要放出去曆練,身邊還真人手不足,確實該招攬些人才。”
方容立在殿上,位於眾臣之首,頭戴珠冠,身披紫袍,言談間不卑不亢,顯然和萬歲爺的感情極好。
底下的大臣們都吃了一驚。
他們還當萬歲爺生太子的氣,連帶著也要影響到太孫,卻不曾想,今日朝會,萬歲爺對太孫殿下沒有任何不同。
他們也才發現,那個在他們印象中病弱的太孫,其實早就成長到他們觸手難及的地步。
如此年輕,如此有活力。
皇上看他的表情,明明就是寄予厚望的表情。
好幾個本來有些想法的大臣都改了主意,打算最近低調再低調,情況不明,不輕易發表意見。
王朝更替,新君人選,在當今聖上尚在時,是個敏感的問題,不能不考慮,卻也不該多考慮,都是聖上的兒孫,隻能讓萬歲爺自己去做主。
下了朝,方容含笑推拒了幾個大臣的邀約,一回東宮,就蹙眉沉思,略有些不高興。
許薇姝一看他的臉色便笑了,自己捧了杯紅棗茶遞過去:“我覺得這樣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