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太孫,他不可能一直低調。
以前低調,擺出一副不為名利所動,不想要那個位置,變成太孫其實是天上掉餡餅的表情,那是為了讓對手麻痹大意,也為了讓萬歲爺放心。
現在皇帝讓他走上前台,他也隻能走了。
再說,若是他真有想法,想要成就大業,現在自然不能退縮,總要讓文武百官知道他的能力才是。
許薇姝坐過去,低聲道:“說起來,我家郎君軍功也有了,在靖州這些日子,把靖州治理得井井有條,可見有才,名聲也有,孝悌之名,名揚天下,又是正正經經的太孫,占著大義,如今大大方方地站在前台,展示自己的能力,理所當然!”
方容點了點頭:“也好,至少手下人的心能定一定。”
自從他做了太孫,手底下的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個個奮勇爭先,可他另有思量,總是壓製,不許他們太張揚,甚至自己也越發低調,到讓手下人有些不安。
既然做了太孫,擔了名分,就是退無可退的事兒,別的兄弟們,無論誰當皇帝都無所謂,反正少不了能撈到一個郡王當當。
方容卻不同,別管哪個叔叔或者兄弟上位,都得先弄死太子和太孫,否則名不正言不順,對方肯定不放心。
到了這個地步,他要是不堅定不移地表現出自己能夠勝任,能夠走一條成功之路,恐怕跟隨他的人就會惶恐。
人心不穩是大忌。
可萬歲爺來這一招,對付太子的敵人恐怕也會知道,他們的謀算沒起作用,萬歲就是放棄太子,也不會放棄太孫。
前麵隔空交手,對方害了太子,令他身上也有汙點,方容隻在陛下麵前哀了一場,略微暗示,就讓那位自己腦補,太子已經孤立無援,滿朝文武都不在乎太子,令皇帝起了憐惜之情,也憤怒不已。
他的確先是皇帝,另外才是父親,可無論作為皇帝還是父親,都無法忍受朝臣們在他沒死的時候就開始戰隊,還要幹涉儲君之位。
這麼一來,方容的地位還是很穩固,對方沒達到目的。
“下麵恐怕是真要兵戎相見。”
方容苦笑。
他一開始沒想過自己會坐到這個位置上,就是當真被立為太孫,他也是滿頭霧水。
在他的想象中,他肯定要插手奪嫡之事,但隻要把忠王和義王拉下來,之後誰繼位都好,太子複出,自然無妨,若是不能,小十五,小十六,全是不錯的選擇。
但他還來不及籌謀新君之事,他到先成了太孫,這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隻是好幾個赫赫有名的神醫,大殷朝的,羌國的,還有延國的,都說他方容若多思多慮,必然英年早逝,壽數極短。
此事皇帝怕也知道的。
方容著實不明白,為什麼當今陛下,會讓一個活不長的孫子當太孫。
這些話,他都不會和姝娘說,他又不傻,哪能與心愛的妻子說什麼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好奇皇帝選他的緣由。
方容躺了一會兒,實在睡不著,便起身點亮了燈火,靜靜地看向姝娘。
姝娘抱著被子,可能是覺得冷,整個人團成一團,蹭了蹭就靠在他懷裏,玉麵略帶幾分潮紅,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嘴角含著笑意,整個人那麼輕鬆自在,讓人看著便覺得幸福。
方容忍不住伸手抱住媳婦,由著她在懷裏舒展開身體,手臂上沉甸甸的,心裏卻踏實滿足。
他不由想,要是還有機會,他會不會不選這條路,隻和妻子做一對神仙眷侶,過平靜的日子。
可惜,人生容不得自己選擇,他也沒得選。
輕聲歎了口氣,方容小心地抽離,又替姝娘蓋好被子,走出房門。
他一出來,眼前就無聲無息地多出一黑影。
“孫神醫還是不肯見我?”
“是,孫神醫隻說,主子隻管按照主子的想法行事,他做什麼都不會壞了主子的事,隻別在找他,若讓陛下察覺二者關係,隻會徒增事端。”
方容頓時皺眉。
想了想,如今形勢一片大好,忠王已經完了,他也不會再讓義王有出頭的機會,孫神醫要做什麼就隨他吧,他和孫神醫莫逆之交,可對方並不是他的手下,人家的行動,本來就用不著對他交代。
“算了,叫盧玉衡,徐峰,馬雲,王賢過來。”
今年北麵沒怎麼下雨,旱情初顯,又是朝廷的大比之年,恐怕誰都顧不上那些,說不定為了隱瞞,底下要不顧災民死活,他總得提前做準備。
書房的燈,一亮便是一夜。
許薇姝起身時,旁邊的被褥都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