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宮
萬寶泉給自家主子端了一壺溫酒過去,自己先倒了一杯嚐了嚐,酒香濃鬱,過烈了些,往日萬歲爺是不喝這類酒,他雖然並不很自律,可十分不喜歡腦子不清楚的感覺。
但最近,似乎是孫神醫說了什麼,萬歲爺就開始喝酒,先是小杯,後來一日要飲一壺。
好在所有的酒水都是好酒,禦醫也說稍微喝一些對身體無害,還能放鬆精神,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到也不好太過阻攔。
皇帝一邊喝酒,一邊歪在榻上。
皇後就坐在一邊,指揮小宮女給他通頭。
“哎,梓潼好些日子不肯正正經經地給我揉揉頭了。”皇帝**了一聲,舒舒服服地伸了伸懶腰,就一勾手,把皇後的手握在掌心裏,小心翼翼地攥著。
皇後失笑:“我一老菜幫子,怎麼能和那些鮮嫩的小姑娘比,就是想動手,也怕萬歲爺嫌我手粗。”
“我家梓潼的手粗,也都是為了朕。”
皇帝歎氣。
皇後早些年的確吃過苦,別看她是貴女,可當年皇帝東北西走的,還上過戰場,皇後為了給自己的丈夫分憂解勞,伺候太後都不假他人之手,那是真正去伺候,後來還為了籌集軍資,自己帶頭削減用度,領著宮女們紡紗織布。
那陣子,除了皇帝的用度,皇後說什麼也不讓減,隻道朝中雖困難,可萬歲爺身擔社稷,又很是忙碌,若是吃不好睡不好,再傷了身體,得不償失。
但皇後自己卻每頓飯隻用四菜一湯,葷腥也不是****都吃,節省的很。
在許薇姝看來,皇後那是會養生,在皇帝這兒,卻每每想起,都覺得委屈了自己的皇後。
奈何她身子骨一開始就不怎麼樣,皇帝的子嗣不算稀薄,很多下位的妃嬪沒什麼寵愛,也能輕易有子,這麼多年,皇後是半點兒好消息也無,隻能說命數如此,誰也沒辦法。
“萬歲今天怎麼看著不高興?”
敢這麼問的,也隻有皇後了。
萬寶泉一早就交代底下的宮人,今日務必仔細,誰要是犯錯,讓拖出去剝了皮,也隻能怪自己不長眼,撞到主子的頭上。
皇帝沉默片刻,冷笑:“我一早知道兒子們心大,可真沒想到,他們竟然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
今日紫宸殿之事,別人看不出他的怒氣,其實他已經怒火衝天!
質疑太孫血脈,何等嚴重?
他就不信,章梁氏一個婦道人家,要是沒人支使,敢上告太孫!明顯是自己那兩個兒子的手筆。
義王肯定跑不了,至於忠王參與沒參與進去,還得看夜行人的調查結果。
他在大殿之上,不肯點透,也不肯過分叱責義王,那是他給自己的兒子留顏麵,不能讓他毀了,他若毀了,自己用什麼人來製衡容哥兒?
朝廷的事,最要緊的就是平衡二字。
皇帝清楚,他就算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也沒辦法讓所有的臣子們都當真一心一意地向著他,沒有私心,他不怕臣子有私心,隻看做主子的會不會用人!
一開始,義王初一提出,太孫非太子血脈時,他的確悚然而驚,差點兒失態。
可正因為這個指控過於嚴重,
皇帝慢慢坐起身,走到桌前,寫了幾個字,一推窗戶扔出去,門外就有人接過,轉身即走。
終究還是得查一查才可放心。
…………
天上的星有些晦暗,大概要下雨了。
“你們娘娘這會兒在哪兒呢?”
方容處理完手頭的一點兒公事,忽然覺得骨頭有些懶散,不願意動,便叫了楊木進來,問了句。
“在上課。”
楊木木愣愣地道。
他身邊幾個小太監都暗地裏歎氣,這位楊總管是太孫身邊的紅人,性子卻又倔又木,半點兒不機靈,真不明白,主子怎麼會喜歡這樣的下人?
當然,他們也隻敢私底下想想,誰不知道楊木楊總管,那是從小就跟著主子的親信。
“上課啊!”
方容拿了把油紙傘,拎著就去廣寒居。
廣寒居位於東宮正西,別看名字挺雅致,頗類廣寒宮,實際上位置偏遠,隻是一排竹樓,夏日還好,到了冬日冷風呼嘯,人恐怕真住不得。
這排建築早該拆了,不過是當年東宮太子年輕時,好附庸風雅,非要留著,這才殘存至今。
許薇姝到覺得這地方雖然陰寒,卻足夠清淨,是讀書習武的好地方,便在空閑時,帶著玉荷他們教一教宮裏的小宮女們認幾個字兒。
這事兒也沒太張揚。
許薇姝找的小宮女年歲都不大,不過是東宮新來的小孩子,外人隻道太孫妃身在宮中,有些寂寞,找了小女生陪伴,最多覺得小宮女們命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