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2 / 3)

視界驟然雨濛蒙,湛超鼻酸,腦腔一條筋膜抽緊,濕意壓迫雙瞼。他心底抱頭,慌張地嘶吼:別別別別別別我是男人不至於不至於。極其奇怪的尊嚴感。他如那次張大鼻孔般張大眼,瞪視白牆,很久之後,他搓把臉,喊:「吃啥呀今晚?」

「2月29。放你娘的個屁,找刺激?老子他媽的愛你!!!」

湛超覺得,有些愛注定充滿艱難,底色落寞甚至悲壯。天若快速回暖,大概就沒辦法穿那件黑呢大衣了,沒法酷兮兮地豎起領。有次他擦過德育樓大廳的儀容落地鏡,突然愣住。他覺得自己就是酷遍亞洲的高倉健,在等一個人為自己係上黃手帕。

事情不大成功,也不能就讓它跟寒假一樣結束。

那年還沒人嗜奶茶,更不覺得往裏頭放些艮啾的球兒有什麼好喝。五中邊上那時多是鐵皮棚搭的小賣部,臭賤的那幫男生就老幻想著,有天刮台風了,老闆們滿世界追天上飛的小鋪子。隻一家能巍然不動——那家是隔壁居民樓住戶一樓,撬開外窗做販售口,之前學生帶飯她家能熥,巨型一口蒸鍋,兩毛一次,五中98年置辦了第一批微波爐,她家改賣熱飲料。譬如是阿華田、美怡樂、高樂高或是果珍,洋了吧唧,大廠生產,原料就不便宜,誰想泡妞,才帶著女孩兒去要兩杯,老闆娘收了錢,跟生化實驗似的邊兌邊盯毫升數。幸湛超最不缺錢。課間,猴子賀磊被輪流拽去陪他買。

賀磊厭甜,哼唧唧地要了雀巢咖啡,滾燙,他咪老酒似地嘬。他瞥見湛超掏出個巨大的富光杯。

湛超:「阿姨,熱阿華田裝滿。」

賀磊:「裝滿?!」

阿姨瞥杯子:「你這,多少毫升啊?」

湛超:「約莫......六百吧?」

賀磊:「你要去滅火嗎?」

阿姨:「十二。」

「行。」湛超掏錢,又小聲:「再加包軟中。」

賀磊:「孫迎春不讓上課跑廁所,操,湛超,你尿泡會脹裂的。」

湛超頻頻去三孝口那家音像店,那家小,可東西全。他懷抱著一種將花園裏最美的一朵花採摘下來贈予他的心思。他用門口的磁帶機一盤盤試聽。老闆蠻年輕,穿馬丁靴,紮小辮兒,很像個抽煙喝酒看不慣就罵傻/逼的朋克青年。他看不起那掛白聽半天一盤不買的窮鬼,煙屁股往煙缸裏一按,開口是京腔:「哎!那孫子,不買別跟那兒聽聽聽,要點兒臉啊,站那兒半天了。」他沒看見湛超腳上穿得是皮蓬大air。湛超摘了耳麥,捧了一摞去櫃台,說:「全要。你鳥個毛,你孫子。」——反正沒打起來。可究竟買了哪些,他記不全了,依稀記得有許茹芸和宇多田光。

他照在排球隊隊訓的周五推了賀磊的約球,「我腹痛」,被錢越滿教室追打。那時候皖中還沒滿大街都是粒上皇,湛超慣買梨花巷裏一家的栗子,這家用綿白糖,石英砂勤換,栗子顆顆剪口。固然新鮮出爐,書包裏焐一天也會又涼又綿,湛超抱去排球場,砰砰嗙嗙,拍打帶著回聲,他很快鉚準角落裏的那隻書包。不能被別人發現,會被誤會成蟊賊;更不能被他發現,會——快到塞了東西就掉頭猛跑,地有積水,他出溜了個滑。

邊跑邊仰頭,他看天上有狹長的航跡雲,像一道巨大的傷痕。

「哎看著!」

靠,why? !他又被一顆籃球瞄準了後脊梁。

那天驚蟄,器材室,他終於從背後抱住了顏家遙。對方僵住不動,剛墊完球,在喘,掙紮叫罵均忘。他朝思暮念到幾乎立刻勃/起。他在他脖子上深深吻了口,忍住不舔,「一分鍾。週末我去找你,不會到你家,不會被看見的,我給你電話,你就出來,帶上你妹妹。麥當勞她想吃嗎?然後去野生動物園,在大蜀山,或者逍遙津也可以。讓家寶穿漂亮點吧,她肯定會喜歡的。你記住了吧?週末,我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