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狗吧。」沒幾秒,突然笑出聲,指關節抵住鼻子。
「為什麼?」
「狗要是很喜歡你,就會往你身上撲。」
他就不知該怎麼說了。怎麼弄得跟相親一樣。
他看有隻孔雀開了屏。他分神了,回憶起自己最心上一片最微弱的不安。他五年級做副班長,學習好,很是負責,信守純粹的正義,連板報也做。某次要做元旦佈置,他步上講台建議大家一起動手,從家帶些窗花剪貼畫,都沒有,日曆書上剪也可以。隻是像麵對大海許願,浪不會說我知道咯,隻會回應自明的濤聲。都報以沉默,甚至隻覷他一眼。他瞬即傻立住,神容風幹,甚至分不清誰是誰了。很微小一件事,又幼稚,但草蛇灰線,實體不在了,蹤跡存著。於是他決定,不再陷入任何一窪的窘裏,無論如何。
「你渴嗎?」顏家遙說。
「啊?還好。」
「那塊有個賣椰子的。」顏家遙起身朝前指,「你腸胃行吧?我請你。」
雲又融化流走,光跟匹白布樣鋪下來。他瞇眼看顏家遙背影,突然通了。自己一直做得不過是退、退、退,退居崖口,穩立住。他幾乎是弓弦,已經拉滿了,不朝前可能就斷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形而上的感覺呢?不知道,但突然覺得困,橫躺再上「胡蘿卜」閉起眼,鳥發「咕咕」聲,他某些類似意識的東西,突然飄升起來。
事後證明,他的確是對的,甚至因為有過足夠唯心的揣測,而並不吃驚於顏家遙跟湛超的膠葛。同樣,他也的確是一直在掌握平衡,走直線,克製著絕不走到懸崖的邊上。從不後悔,但越長大,一切真的隨之在變小,理想、謊言、真理、自我,甚至宇宙,漸漸真的不知道網在哪裏了。隧道還真的沒盡頭,有一些一鱗半爪的紅色,比如頸項的紅印,煙頭,甚至鳳目女孩留在床單上的一串血印,都逐漸隱藏進暗影裏,隻偶爾、一秒,變成麵目模糊並衝他稀聲咆哮的野獸。
第41章
十六歲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徐靜承內心憂悶異常。
父母生意搞得有聲有色,其實是運氣好,卻誤認為萬眾萬事缺的不過是努力,自己最常被教育說,“你要走窄門”。以為原創呢,這麼鞭闢入裡,後來才知道這話其實是聖經裡的。但他覺得,自己分明,在走隧道,狹長滴水,四處爬黴。搞不清楚這門到底多長,要走多久是個頭啊?也沒人陪我走啊,沒到終點就窒息了吧?時代看起來也不光明,出去了搞不好在打雷下冰雹,要去往外太空才真的安全,阿姆斯特朗幹什麼不就留在月球呢?他有時覺得自己雞窩裡的鶴,振翅呢,譬如考了班級第一,得意到不行,要飛天了;有時覺得不過是鱉池裡的一隻龜,品種些微高貴那麼丁點兒。你是龜,自然可以罵別人鱉頭,但別人更可以偷偷罵你“龜/頭”,那不劃算,還不如是隻鱉。
幸發現某人幾乎是在管道裡爬行,且離得近,他時時可看他踽踽的影,嘆生活不仁慈。
心生異樣,是某次看見他頸項的一枚紅印。
“啊?”他扯正衣領,回頭看他,早操結束,逆著人流上樓。^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剛看你要撞到。”他鬆手。
他通曉禸體上的這回事比任何人以為的都早。父親做外貿,耳通八方,手心裡常流轉些或觸民法或觸刑法的玩意兒。有次父親回家,帶了個紙袋,飯桌上些微舉動流露出成年男人躲避不過的猥瑣,目光如殷切短箭暗射向母親。隔天母親梳妝哼歌,麵上一層胭脂紅。他直覺般步進父母臥房,搜視各處,在床底翻找到三張碟,封麵女人東亞麵孔,以神容以衣著以姿勢昭揚了此碟什麼性質。如饑似渴地偷看了。十四歲夢遺了。不單如此。同班有個鳳眼的女生在愛他,他非常明白,隻她總以怒目、鼻哼、嘴上貶損來表達,幾次一多就煩了,他抓她手拖去迴廊盡頭,眼瞼些微下沉,說,喜歡我嗎?女生幾秒後麵孔赭紅。牽手、親吻,做過好幾次。他暑假請她來家做客。他鎖房門,抱她倒在床上,佐羅一樣,熟稔摸她衣下微微汗濕的肉白色,脫她花邊內褲,聽她哭,就用自己的鼓凸去嵌她的凹陷。之後也沒有很長久,鳳眼女生似乎不能容忍他原來那麼懂。他也不很難過,小小年紀就性過,隻這件事情本身,讓他在乎,讓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