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顏家遙眉微聳,很快又下落,“行,呃,三塊一包的。你行嗎?”
他會,很早以前,他骨子裡本身就不多乖巧,隻是他爸深秋入冬時時咳喘,支氣管裡好比塞了破絮,實在是好例子,他自省、自製,逆悖生理,完全可以會但不成癮。這種可控的感覺也讓自己很爽。點上抿一口,說不出的懷念,“你喜歡什麼動物啊?”
“呃,狗吧。”沒幾秒,突然笑出聲,指關節抵住鼻子。
“為什麼?”
“狗要是很喜歡你,就會往你身上撲。”
他就不知該怎麼說了。怎麼弄得跟相親一樣。
他看有隻孔雀開了屏。他分神了,回憶起自己最心上一片最微弱的不安。他五年級做副班長,學習好,很是負責,信守純粹的正義,連板報也做。某次要做元旦佈置,他步上講台建議大家一起動手,從家帶些窗花剪貼畫,都沒有,日歷書上剪也可以。隻是像麵對大海許願,浪不會說我知道咯,隻會回應自明的濤聲。都報以沉默,甚至隻覷他一眼。他瞬即傻立住,神容風幹,甚至分不清誰是誰了。很微小一件事,又幼稚,但草蛇灰線,實體不在了,蹤跡存著。於是他決定,不再陷入任何一窪的窘裡,無論如何。
“你渴嗎?”顏家遙說。
“啊?還好。”
“我看那塊有個賣椰子的。”顏家遙起身朝前指,“你腸胃行吧?我請你。”
雲又融化流走,光跟匹白布樣鋪下來。他瞇眼看顏家遙背影,突然通了。自己一直做得不過是退、退、退,退居崖口,穩立住。他呢,弓弦吧?已經拉滿了,不朝前,可能就斷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形而上的感覺呢?不知道,但突然覺得困,橫躺上“胡蘿卜”閉起眼。鳥多,發“咕咕”合奏,他某些類似意識的東西,突然飄升起來。
事後證明,他的確是對的,甚至因為有過足夠唯心的揣測,而當年並不多驚於顏家遙與湛超之間的膠葛。同樣,他也的確是一直在掌握平衡,走直線,克製著絕不走到懸崖的邊上。從不後悔,但越長大,一切真的隨之在變小,理想、謊言、真理、自我,甚至宇宙,漸漸真的不知道網在哪裡了。隧道也真的沒盡頭。有一些一鱗半爪的紅色,比如頸項的紅印,煙頭,甚至鳳目女孩留在床單上的一串血印,都逐漸隱藏進暗影裡,隻偶爾、一秒,變成麵目模糊並沖他稀聲咆哮的野獸。
第42章
湛超帶家寶來劃船,前車之鑒,租了電動的。 「你哥說腳踩的劃一半兒能累暈,我要二十幾也就算了,三十就得有點兒自知之明。」
包河是護城河一截兒,被驢在腦門上踩出個「月」的包孝肅衣冠塚在這兒,取了他的姓。治理得蠻好,這麼些年水也沒臭、魚還能吃,兩岸入夜就亮翡翠霓虹,做幅優質綠化的幻想。現在下午,閑日尚長,柳姑娘蘸水洗頭,腰身旖旎。這時候能閑逛的多半退休了,三兩個,快走、撞樹、殺棋。湛超看什麼都像蒙紗,浮一股牛奶焦烤的氣味,事物隨吐納縮脹。他決定明年做個全檢,重點查查血壓跟腎功能。還有內痔。
他轉方向鑽拱橋洞,船自己有腦子,「梆」就撞了。聽一聲頗淫猥的」嘰咕」,發動機啞了。湛超拔了鑰匙**左擰、**右擰,反複七次,不可置信:「我靠這寸的,拋錨啦?!」
顏家寶啃完了辣翅嘬奶茶,「還他媽不如腳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