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3 / 3)

湛超哧就笑了,給老闆送上支煙,說你猜呢。這就是沒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逗大人玩兒呢。老闆小臂上文「忍」字了,忍者不憂,他一點不覺得冒犯,還笑呢,點上火坐一旁說:「我看像。不怕挨打呀?哎,現在老師還打人嗎?」

老闆穿了件沾了麵粉的灰夾襖,皖南腔,一些音尾去向奇詭。他跟湛超在他爸請吃酒的席山看過的某些男性有氣質上的相似,譬如能看出年輕時眼珠賊亮,愛探問、愛嗤鄙,希望你搭腔,愛用「江湖」「人生」一類的大詞,不信宗教,但仍信徒般執迷於勸人自我匍匐,總之煩人但不算壞。

「我之前也是初中沒上完就從家跑出來了。哇靠,我上學那時候還亂呢,愣媽的,老師寫著粉筆字呢就給揪走打去了,看見我們混子跟個鵪鶉似的,學個屁。我走地方多了。近呢,海南啊青島啊,最遠的我到過俄羅斯呢,遠吧?真的很冷,蘇聯剛解體,我跟朋友去碰運氣,那裏的男人太愛喝酒了我的天。極光,沒看過吧?睡過很多女人。你說婚啊?結過又離了,孩子跟他媽,根本不喜歡啊,心從不在對方身上,見麵必吵,何必呢?孩子難做人。我多清閑,開個小店豐儉由人,沒事炒個菜喝一點。我見過的人可多了,汽車站邊上八仙過海,我眼很毒喲,我逮到過老撾的一個毒販,警察也沒給我賞錢,說你媽這是什麼公民應盡的義務。」

湛超打了個噴嚏,玩笑似地問了句什麼。

「靠,怎麼沒見過?一個白俄小男孩,很漂亮的藍眼睛,毛子普遍都漂亮。他叔跟我講他是,我不怕這個,那男孩很安靜,不是看見你就要死要活喜歡你,他還他媽看不上你呢,怕什麼?**的屁事?是不是這個理?」

走到客運站正好雨停。湛超要撒尿,剛進公廁解褲帶,顏家遙就跟進來了。很小的隔間,髒且臭,牆上屎跡彷彿加壓噴射,草紙團遍地,廁所裏搞其實還蠻刺激的,當然,要是有晶亮的落地鏡和飄花瓣的瓷浴缸那種,不是這種男女不分的鄉下茅坑。

湛超說你看著我尿不出來。顏家遙從背後抱著他腰,手滑到他前麵托住***,用指腹輕磨他的孔穴,說:「能射還不能尿?裝什麼裝。」

湛超朝後仰,打著尿顫,恨恨說:「我尿你手上。」他看天花頂被人用血寫了個「天吶」,落筆有力,碩大且仍然殷紅,猜可能是例假且剛寫上不久。誰呢?怎麼爬上去的?

顏家遙手臂收緊,隔著衣物吻他背脊一線,說:「我的寶貝。」

「幻」字有了重影。湛超說:「我有點暈,我的寶貝」

天亮的汽車站有點可怕,從那麼清靜,變汙濁的市井氣。隻兩三個精幹的、年輕的,多的還是農民,大小背包更甚有竹編的籮,或很可愛的從籮中支出一對兒雞爪或豬蹄,猜是外出販貨。買票的隊伍鬆散,都惺忪睡眼,一室五味雜陳。

甫一買到去江西的長途客票,湛超腦袋耷拉,顏家遙摸他額頭,好熱,飛快去附近衛生所買了支溫度計,一量果然發燒,忙又餵他布洛芬。想可能是夜裏挨了冷風,又那麼靠著在火車上著了一覺。他手涼,在他額上正反熨著,反複說去吊水吧去吊水吧去吊水吧。湛超搖頭搖頭搖頭,聲音像掛了漿,偎著他問寶貝你心疼我嗎?很像六七歲的小孩。顏家遙覺得好笑,也酸楚,實話是寶貝我心疼得要死,但說:「你自找的。」既像譏諷也像埋怨。湛超就哧聲笑。

他倆依貼的稠濃情態,超越了周圍一眾那點兒貧瘠的智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