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府裏痛飲呢。
這一點她猜得是沒錯的,聶衍的確在府裏擺了酒。
不同的是,他看起來不怎麼高興。
夜涼如水,前庭裏擺了小榻,聶衍就坐在榻上看著何氏起舞。
她衣袂翻飛,顧盼多情,是個很好的模樣。但他怎麼看,都覺得她少兩分靈動。
靈動是什麼樣的呢?
撚了一滴酒水,聶衍朝她臉上輕輕一點。
何氏一貫隻掛著嬌羞的臉上瞬間多出兩分傲氣來,桃花眼眼尾微長,變成了一雙鳳眸。
“大人。”她朝他眨眼。
聶衍眉目鬆了一些,卻還是覺得不對,又往她身上點了一滴酒。
嬌軟的腰肢更纖細了些。
“你幹脆給她換一身繡金符的黑紗袍,再頂一頭的九鳳金釵好了。”黎諸懷走過來,揶揄地擠兌了一句。
聶衍冷了臉,抬袖一揮,麵前站著的美人兒當即化成了一縷煙,飄散不見。
他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你事做完了?”
“這點小事哪有辦不好的。”黎諸懷坐到他對麵,討了他一盞酒喝,又笑,“事情很順利,你怎麼倒愁上了。”
“沒有。”聶衍麵無表情地看著遠處的天,“就是有些乏味無趣。”
“你初來人間之時,常說人間乏味無趣,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你終於習慣了。”黎諸懷翻了個白眼,“旁的妖怪都說人間有趣,他們尋樂的法子多著呢,就你喜歡成日待在府裏,不是捉妖就是看書。”
“也沒別的事好做。”
“都有空給自己折騰出個側室來,怎麼就不知道當真給自己納一個?”黎諸懷哼笑,手裏搖著千山紙扇,一派風流,“你別才是傳聞裏那個想納妾來激一激誰的人。”
“話多。”聶衍不耐煩了,要逐客。
“哎哎,我是下午在尚書省的官道那邊瞧見了坤儀殿下,這才來想著同你說道說道。”黎諸懷抓著軟榻硬留了下來。
聶衍垂眸,沒再動手,隻甄了酒兀自抿著。
“她今日去送林青蘇趕考,難得沒乘鳳車,低調地坐著軟轎去的。”黎諸懷一臉唏噓,“若不是我眼尖,當真要沒認出來她,難得這位殿下肯這麼替人著想。”
林青蘇參與省試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前日又突然塵埃落定,尚書省的老大人親自給他蓋的章,朝中已有不少人在揣度他的背景。
坤儀不肯讓他因著麵首的身份被低看一眼,這才棄了鳳車,低調地站在人群裏,目送他入考場。
“我瞧著殿下與那姓林的也算郎才女貌,等您成事之後,倒也可以成全他們。”
成全他們?
聶衍覺得自己不是這麼良善的人。
坤儀以凡人之身戲耍他多回,卻還想著有個好結果,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她既不能如她所說的那般喜歡他,便也不可能跟別人花好月圓。
林青蘇要參與省試甚至入朝為官,他都可以不攔著,但是,他其餘的心思,這輩子也落不成。
桌上酒盞一個沒放穩,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黎諸懷收住自己的衣袍避開了碎片,撇了撇嘴:“你們那一族的人就是霸道得很……”
征服領土的時候霸道是有用的,但在感情裏,尤其是和凡人的感情裏,這玩意兒不那麼討好。
當然,黎諸懷是不會提醒他的,他巴不得聶衍情場失意然後悶頭做大事,能早多少年回九重天呢。
九重天上有極為豐沛的仙氣,走路都能修煉,比人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人間的妖怪們苦練上百年,許是還沒人家一年精進得多。
也就是說,聶衍那一族,再在人間這麼滯留個幾萬年,也許就沒了與九重天上其他族類一戰的底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