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力爭辯,任由銀鳳把她拉到楊金生家,金秀已經把身上的孝布解下了,還洗了臉,對著鏡子擦雪花膏,金秀人如其名,長得很清秀,況且她又在城裏上了幾年學,跟著城裏女孩學會了化妝打扮,她不用下地幹活,皮膚比村裏人白了幾個色號,穿的衣服又時髦,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哪個大幹部家的掌上明珠。

難怪銀鳳要來楊金生家吃飯,這村長家就是氣派,辦喪事也比別家體麵,普通人家遇到這種事就是饃饃頭配水煮白菜,村長家的大鍋菜是白菜燴粉條,運氣好的話還能舀到肉片,饃饃也是玉米麵饃饃不是難以下咽的高粱饃。

大家拿著一個碗去灶上排隊領飯,這年月,糧食畢竟緊俏,依照慣例,每個人一碗菜兩個饃饃,就算吃不飽,礙於情麵也不好多要。銀鳳她哥就在灶上幫忙,看到自家妹子,給她狠狠舀了一海碗燴菜,鍋底的豬肉片也被他撈上來舀在妹子碗裏。

小風和銀鳳在角落裏坐下,銀鳳把自己的碗跟小風的換了。

小風不解:“你幹啥?不都一樣嗎?”

“都一樣換換又有啥關係?”

銀鳳端著小風的碗直接喝了一口湯,“我喝過了,不能換回來了。”

小風吃了幾口,就明白銀鳳為啥跟她換,從小銀鳳就心疼她,小時候她家裏窮,連著幾天吃不飽飯,銀鳳家境比她好一點,但家裏人口多,糧食也不寬裕,她常常把自己的那份口糧省下來給小風吃,那時候小風特別喜歡看到銀鳳,因為一見到銀鳳,就有吃的。

“銀鳳,還是你對我好。”

“話真多,趕緊吃,一會涼了。”

小風在銀鳳和食物的雙重關懷下心情好了起來,她和銀鳳相視一笑,抓著饃饃狠狠地咬了一口。小風的飯量大,銀鳳的饃饃也分給她一個,兩個姑娘吃得很盡興,絲毫不在意別人詫異的眼神,別的女孩在這種場合下可能礙於臉麵,不好意思放開吃,崔小風可沒有這種顧忌,隻要能吃飽飯,再多人盯著她她也能吃下去。

崔小風一口氣吃了三個玉米饃饃和一碗白菜燴粉條,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這還是她這個月第一次吃飽,她揉揉肚子,和銀鳳準備離開。

路過廚房,銀鳳她哥衝她使個眼色,銀鳳注意到,供桌上擺著四個雪白的大饅頭,這會兒客人都在堂屋吃飯,院子裏沒別人,銀鳳溜到供桌前,眼疾手快地把饅頭揣進懷裏,拉著小風就跑。

剛出院門口,迎麵撞上出門回來的楊金秀,她看到慌裏慌張的兩人,拉著長音打趣道:“呦,這是哪來的貴客啊,我們楊家辦事你們一個姓丁的一個姓崔的湊什麼熱鬧?”

“誰稀罕湊你家熱鬧,是你哥請我們來的,讓開,好狗不擋道。”銀鳳是出了名的刀子嘴,最喜歡和金秀拌嘴。

金秀看到銀鳳手上的饅頭,明白過來,“我知道了,你們是來偷東西的,媽,有人偷咱家饅……”楊金秀扯著嗓子喊,嚇得銀鳳撲上去捂她的嘴,“你喊啥?再喊我把你的嘴撕爛!”

金秀小時候刁蠻任性,常和小風打架,崔大娘不敢得罪村長,總讓小風讓著金秀。銀鳳可不怕她,有一回放學,她在路上堵住金秀,把她拉到高粱地裏狠狠揍了一頓,從那以後,金秀再沒打過小風。

“秀兒,你在門外嚷嚷啥?”金秀娘的聲音越來越近,銀鳳用眼神示意她,“娘,沒什麼事,我喊著玩呢,你快回去招待客人吧!”

“你這孩子,今個家裏有事,你還給我添亂。”金秀娘轉身回了堂屋,銀鳳放下心來,她還保持著捂金秀嘴的動作,看起來好像把金秀抱在懷裏,“楊金秀,我警告,你要是剛跟你娘胡咧咧,小學門口的高粱地還記得不,信不信我再揍你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