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銀鳳相視一笑,把宿舍門關上,她把籃子裏的豬草拿出來,原來豬草下麵蓋著一個圓滾滾的大西瓜。

溽暑時節,燥熱難耐,白天在田裏做工一整天,晚上回家就像脫了一層皮,農村物質匱乏,最多也就喝一碗涼水消消暑,崔小風弄來這個大西瓜,比歇一天工都讓人驚喜。

“哪來的西瓜,小風,你可越來越有本事了。”蘇鳴歌笑著說。

“這事啊,可是說來話長,”銀鳳搶著回答,“去年夏天,我和小風在村口乘涼,楊金秀拿著一塊西瓜坐在我倆對麵,你是不知道,那塊被她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饞得我和小風都流口水了。”

“我沒有!流口水的是你!”崔小風爭辯。

“好好好,你沒流,我流的行了吧,”銀鳳接著說,“金秀吃完西瓜就走了,我和小風看到地上的西瓜籽,突然想到種下後能不能結出西瓜,我倆特意選了一個隱蔽的地方,沒想到真的開花掛果了,小風這個沒良心的,一看到西瓜先讓抱過來給你們嚐嚐,崔大娘都沒份兒呢。”

“看來我也是沾了某人的光啊。”孫新芳看向蘇鳴歌,幾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崔小風已經偷偷將西瓜放在小河裏冰了一下午,這會切開,正是冰爽甘甜,蘇鳴歌拿起一塊咬了一口,涼甜的口感順著喉嚨一線向下,幸福感頓時滿溢。

蘇鳴歌吃了一塊,崔小風忙拿起第二塊遞給她,兩人相視一笑,惹著孫新芳和銀鳳對她倆擠眉弄眼。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往常這個時候,村裏人大多都睡下了,這個時候,會是誰呢?

“蘇鳴歌,孫新芳,你們睡下了嗎?是我啊!”胡鐵軍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銀鳳使了個眼色,崔小風立刻用一條毛巾把西瓜蓋起來。

“沒睡,鐵軍哥,你有啥事?”蘇鳴歌開門將胡鐵軍迎進來。

“霍,你們這兒這麼熱鬧,”胡鐵軍看向蘇鳴歌,“推薦上學的事有了變動了,你們要提前做好準備。”

孫新芳頓時慌了起來,“鐵軍哥,發生了什麼事?”

“以往村裏咱們公社都有兩個名額,今年政策變了,隻給了一個名額,你們兩個人,我也不好決定報誰的名字,你們自己商量一下,誰去誰留,商量好了再告訴我。”

孫新芳和蘇鳴歌四目相對,還是蘇鳴歌先說了話,“好,我和新芳商量一下,辛苦您了,還特意跑一趟。”

孫新芳坐在炕上,原本香甜的西瓜也吃不下去了,去上大學是她人生唯一的出路,可是當這個出路上出現一個障礙,障礙還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知道該怎麼選。

從胡鐵軍說出隻有一個名額時,蘇鳴歌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這些日子崔小風對她,總是小心翼翼又刻意討好,最初她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直到那天崔小風看著她,莫名問了一句“你以後還會記得我嗎”,她突然明白了這個傻丫頭在害怕什麼。

其實從一開始向胡鐵軍送禮,崔小風就明白蘇鳴歌不屬於這裏,終於一天她會離開,可是她一直不曾說出來,她不想自己成為蘇鳴歌人生路的阻礙,如果蘇鳴歌的未來要以離開她為代價,那麼她願意承受這份苦楚。

這個傻丫頭啊,總是這麼默默付出,什麼都不說。

蘇鳴歌突然握住崔小風的手,看向孫新芳,“新芳,這個名額還是你去合適,我突然發現水窪村這個地方還不錯,我想多待些時間。”

“鳴歌,你……”孫新芳語塞,滿腔的話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說不話的何止孫新芳一個,崔小風的手止不住地顫唞著,她看著蘇鳴歌,雙眸微微抖動,她的眼睛很亮,那輕微的顫唞看起來就像攪動了一池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