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都得買;手裡存款攏共也就五萬,犄角旮旯縫兒裡摳出來的保本兒;林雙玉喬思山的老底兒得養老,不能想,不能動。
房貸還得還,還有個幾年……
本來還能湊合,飛來橫禍,極度拮據。
要不轉手吧。
喬梁這兒急著用,可真要賣了,也未必夠。
小五子上學得要錢,後期恢復得要錢,照顧不過來請護工請護工要錢,還有醫藥費,還有手術費,還有生活費……
活著怎麼那麼累,那麼辛苦。
喬奉天揉了揉鼻子,揉了揉眼睛。他搖開半扇車窗,讓風吹吹暈沉沉的腦袋,吹吹脹鼓鼓的心。杜冬擔憂地望著他,望著他濃重眼睫翹出去的一個小小彎弧。
「你先上去吧。」喬奉天站在漆黑的樓道裡,把房門鑰匙按在杜冬手心,「去幫我找個手提袋出來,我哥櫃子裡應該有。樓道裡東西多,你小心別撞到。」
杜冬緊張地把他手一扯,「你哪兒去啊?!」
喬奉天輕輕樂——還能跳樓去不成?
「打電話。」他掙回手,「給鄭老師打個電話,你別擔心,我問問小五子睡了沒。」
杜冬猶豫了一下,「……我先上去等你。」
「嗯。」
喬奉天上了頂樓天台。
天台空闊冥蒙,很髒,積著一窪一窪的雨水。喬奉天不留神踩進了一處,濺起了水花,沾濕了褲腳。
簷邊的扶手都打了紅銹,隻一觸,就沾了滿手褐紅。喬奉天就不靠著,隔著段間距,直直站著。
鄭斯琦接的很快,喬奉天覺得他根本就沒睡。
「打擾了麼?」
「不會,怎麼樣?」
鄭斯琦在整理課案。點了一盞檯燈,腿支在椅上,敲打著鍵盤,剛做完一頁ppt。聲兒很沉,很溫柔。
喬奉天盯著遠處一窗還亮著的昏黃燈火,「醫生講,暫時算成功的,還要觀察。」
鄭斯琦頓了挺久沒說話,靜靜了一刻,才開口。
「嗯。」
喬奉天吸了口氣,「小五子呢,沒多想多問麼?他……從小就心思細,有什麼察覺了也不說……我明天去接。」
「你放心,在棗兒房間睡呢。」鄭斯琦起身走到廚房,往杯子裡接了一半熱水,「時間無所謂,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喬奉天沒吱聲。
很多東西他早就已經無所謂了,被不被理解,被不被接納,能不能被祝福,摳著這些細枝末節不現實,也沒必要。
不必為住哪兒發愁,不必擔心明天要餓著肚子,家人健在,自己在意的每一個人都能過得平凡貞靜,就太太足夠。
可好聽的故事大多都是人編的,他們也不得不被往後零敲碎打,週而復始地生計唸唸催逼地承認——有些東西它就是一堵高牆,就是一道深坎,就是一條要一步一屈才越得過的鴻溝。
喬奉天現在要麵對,要走,說不害怕,那才是屁話,那才是假的。
「不逼自己緊點兒,日子可就過不下去了。」
喬奉天又像自嘲又像揶揄,他低頭笑笑,看自己手掌,在夜色裡慘白兮兮。
他覺得鄭斯琦體會不了這種感覺。
鄭斯琦嘴裡含了一句話,想了半天也沒說。有些高屋建瓴假大空的東西,真真正正到了現實麵前,確實分外單薄無力。
句子出自斯蒂芬斯之口,這個人說,每場悲劇,都會在平凡的人生中造就出英雄來。
第45章
半夜拎著大包小包從陶沖湖趕回鐵四局,翻出了櫃子裡大大小小的戶口本存折銀行卡,把半個家當摟抱在懷裡,擱床上仰麵躺了一刻,吐口氣兒,揉揉眼,又站起來出了門,去了ATM機把卡裡的五千整取了個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