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過去,燎地路上的電驢捂著鼻子拐大彎兒騎走。
「吃燒烤打扮那麼正經兒,這年頭襯衫領帶不離身的也就房地產中介了。」聞李嘉乾脆就踢踏了兩隻酒店裡的拖鞋板兒來,選了個胳膊腿兒稍齊全些的塑料凳一屁股坐下,翻動著一遝膩手的點菜譜。
「我剛下班兒,上哪兒給你換一套T恤大褲衩去?」鄭斯琦脫了外頭的薄外套,想往哪兒搭都嫌油垢子厚。四下一圈看下來沒乾淨地兒,得,拿手上吧。
「棗兒一個人擱家裡?」聞李嘉抬頭問。
「哪兒能啊。」鄭斯琦喝了口紙杯裡的茶,咽進去一嘴爛茶梗子,「我姐接家裡了。」
鄭斯琦臭毛病多,唯獨吃方麵不怎麼挑。一頓千八百的能吃,路牙子邊上,雞零狗碎乾淨不乾淨的小攤兒小灶兒,他也行。沒上大學之前,鄭斯意生活費管的緊,從來不讓鄭斯琦外頭瞎吃。
記事兒起到二十歲,鄭斯琦慣吃家常菜,隻是鄭斯儀調味女性,大體偏甜,鄭斯琦逐年提了幾次也沒見改。上了大學上了研究生是食堂,畢業直接進了利大當助教還是食堂。索性關於飽腹這方麵,他訴求沒那麼強烈。可真切讓他體味到好吃,溫存,有心意,除卻鄭斯儀在他高四每晚給他煮過的宵夜,無外乎就是喬奉天了。
那人的盤裡鍋裡,單他嘗過的每一樣兒,都不刻板,都好像煮進了具象化的意緒。
鄭斯琦撥了一下削薄絞短的鬢角,聞李嘉從菜單裡抽出視線看他一眼,「哪兒剪的頭髮可以啊,剛一路我還沒瞧見呢。」
「還行?」鄭斯琦問他。
「這麼說吧,原前八分男,剪完了九。」
鄭斯琦繼續吹茶梗子喝水,「不準啊你,沒上十都。」
聞李嘉盯著菜單直笑,「您那臉啊,比洗腳盆兒都大。」
聞李嘉大刀闊斧要了一桌,不算茄子鯽魚單獨盛的幾樣,光帶簽兒的物什就烤出去三四百串兒,外帶上十罐兒五百升的百威啤,堆得矮桌上滿滿當當沒處下手。
聞李嘉「呲」一聲摳開了啤酒拉環,遞給鄭斯琦,「你姐這幾年還行吧?」
「能看開的早看開了,看不開的還沒開,就這樣兒吧,已經不錯了。」鄭斯琦接過了易拉罐,捏了捏鋁批的瓶身。
「也不再找?」聞李嘉笑了笑,「條件那麼好。」
「滿工作忙兒子上學唄,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事兒都能去摻一嘴就老不往自己這事兒上想。」捏了隻滷水毛豆,剝出了裡頭的豆米遞進嘴裡,「就成天兒淨老想著給我找對象。」
聞李嘉一口啤酒噴出去老遠,「哎都誰啊?」
「但凡她打聽的到的,聯繫的上的。」
除了陸揖銘之外,鄭斯儀三三兩兩又給鄭斯琦塞了不少小姑娘的手機號。這家外甥女兒,那家小學妹,入得來了她老人家法眼的全是單身待嫁且未及大齡。鄭斯琦一聽就腦仁疼,假意推脫說人都是婚都沒結過的小年輕,誰那麼想不開非死乞白賴跟他一個中年喪妻的好啊。關鍵大學老師賺的也少啊,就那麼點兒死工資。
鄭斯琦張嘴捧,把親弟弟生誇成個鑽石王老五——那現在姑娘不都喜歡個高兒好看的麼!結不結婚有沒有小孩兒那麼不其次麼?大學老師怎麼了,多少人想進去教書還擠破頭進不去呢,我們家書香門第!你少這一天到晚看不上自己這看不上自家那兒的,你好得很,且有你挑呢。
「那你就挑一個唄。」烤茄子上了桌,噴香一帳篷,聞李嘉忙不迭去接老闆娘遞上來的鐵盤,「年底三十六吧你,你這樣兒這年頭正吃香,我們事務所也好些不錯的給你介紹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