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林那還沒出來的半口氣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什麼事情?”
真的出大事了,載濤要走了,俄國人已經開始往奉天城運兵了。
假如俄國人拿刀槍來逼載濤走,載濤是絕對不會屈服的,這個方法俄國人已經用過了,在戰場上他們槍炮無法讓這個二十多歲的王爺彎下他年輕的脊梁。
但是北京城一封電報卻將載濤徹底的擊垮,俄國人在談判桌上輕鬆的取得他們在戰場無法取得的勝利。
當清軍要撤走的消息傳開之後,奉天的百姓非常的驚慌,有錢的人家趕緊雇一輛馬車去錦州,沒錢的人也托兒帶口的攙扶著離開這裏。幾年前奉天被老毛子打下來過,俄國人的殘暴還留在這些人記憶之中,本來以為載濤打贏了俄國人,他們不會再遭到那樣的厄運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朝廷居然要走了!
恐慌和絕望的情緒在奉天城迅速的彌漫開來,外麵的街道上那嘈雜的帶著悲戚的呼喚聲時不時傳入載濤的耳朵裏麵,他卻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麵,一動不動。
他什麼也沒有做,甚至沒有去管軍隊撤退的事情。兩天一夜了,載濤就這樣坐著。不吭聲,不睡覺,不吃飯。他受到的打擊真的非常大,不是戰場上的敵人的子彈給他帶來的創傷,而是那種被自己人捅了一刀的痛,痛在心裏。
趙爾巽再進來的時候,隻見載濤的嘴唇微微的張著,雙眼無神的眼睛看著房梁,模樣就像是一個死人一般。趙爾巽有些害怕,輕聲喚道:“爺,爺?”
也不見載濤的嘴唇抖動,兩個含糊不清的字符吐了出來:“沒死。”
趙爾巽端著一碗稀飯放在載濤麵前:“爺,您喝一口行麼?”
載濤沒有任何的反應,趙爾巽也不知道該勸說什麼,該說的早就說過了,其實趙爾巽的心中同樣的憤怒,他也看到了那些清軍的鮮血,也看到了所有人努力,這其中還有他的一份汗水。當他們用努力換來了這樣一個結局的時候,整個奉天的所有清軍都有一種被出賣的感覺。
趙爾巽把那飯碗輕輕的放在載濤的身邊,門口一個清軍士兵敲門進來:“啟稟王爺,張作霖張管帶在門外求見。”
載濤說話算數的人,他說過誰抓住俄國少將就官升三級張作霖就連升了三級,現在已經是管帶了,可是還沒有等張作霖有一個擴充隊伍的機會,清軍就要離開奉天去錦州。
載濤就像是沒聽見一樣,趙爾巽悄悄走到那個親兵身邊,小聲說道:“讓他回去!現在沒什麼事情不要來煩王爺!”
親兵看了載濤一眼,然後告退:“吒。”
親兵剛剛轉身,載濤忽然開口了:“叫他進來吧。”
親兵應了一聲去傳張作霖進來,載濤掙紮著想從椅子上麵坐起來,他才二十多歲,但是這個動作現在居然還沒有一個老年人做的麻利。趙爾巽趕忙上去攙扶住他:“爺您小心點,別傷了身子。”
載濤的手朝他一擺,示意自己不用他扶,站起了的時候載濤的身體有一些搖晃。
張作霖從門口進來,衝載濤行禮:“王爺。”
載濤和趙爾巽看看張作霖,隻見張作霖這一次沒有穿軍服,而是穿著普通老百姓的那種大馬褂子。
載濤往張作霖跟前走了幾步:“有什麼事情?”
張作霖來的時候非常憤怒,甚至打算向載濤發火,質問他為什麼要離開奉天,但是現在看到載濤這個樣子,那火氣頓時就發不出來了:“王爺,我是來向你辭官的。”
“辭官?”
“嗯,草民和草民和那幫兄弟決定留在奉天,請王爺恩準。”
載濤臉上抖動了一下:“雨亭,你想清楚了?”
張作霖輕聲說道:“沒什麼好想的,草民和其他諸位將軍不一樣,你們都是朝廷的命官,朝廷讓你們走你們必須走,朝廷讓你們來的時候你們還可以來。但是草民不同,草民在奉天還做著保險,我答應過那些鄉親要保護他們的安全,草民走不了。”
載濤沒有再說什麼,那手在張作霖的肩膀拍了一下:“我知道了。”
他走到洗臉架子麵前,就用那盆裏麵已經冰冷的涼水在自己臉上澆了一把,然後抬起頭來:“兵工廠的東西還沒有搬完,你要什麼自己去拿,能拿多少拿多少。”
張作霖一抱拳頭:“謝王爺。”
載濤沒有轉過身來,雙手扶著洗臉架子,麵對著牆壁說道:“記住,爺給你在軍隊留一個位置,不管將來怎麼樣,隻要你還活著,隨時可以來。”
張作霖點點頭,想說點什麼感激的話卻有覺得完全沒有必要,他站在那裏站了一會,見載濤還不回頭,也就不再說什麼了,衝載濤的背影再度一抱拳頭:“王爺保重。”
說完之後大步的離開。
等張作霖走了之後載濤才慢慢的轉過身軀,來到桌子邊上把那一碗稀飯端起來一口喝完,趙爾巽的心裏終於放下了什麼,載濤把碗往桌子上放好,然後擦幹淨自己的嘴巴:“趙大人,你說,俄國人會把奉天還給我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