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嘛,瞅她那騷樣,良家婦女誰再嫁啊?一準是個不安分的狐狸精。”
王進忠道:“她的父親本是鎮上的中醫,因沾染了大煙敗光家財,靠著反複賣女兒換了不少錢財。這夫家的媳婦或是妾跑了,沒有不找她家人算賬的道理。老朱頭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有道行的不是他女兒,而是老朱頭自己呀。我本是不怕老朱頭的,他若敢找上山,我可以用錢打發走或是送他一粒花生米(槍子)。現在朱家姑娘走了,也許是件更好的事。”
一弟兄疑惑:“大當家的,這話我就不懂了。”
“朱家姑娘和我無緣無故的,我們可以砸老朱頭的窯了不是?雖然癮君子沒什麼搶頭,但是燒大煙爽啊,明兒爺爺我也是林則徐了。”
王進忠摸摸自己漂亮的胡子,笑得意味深長。
毓殊隻收了皮子的本錢,其他的銀元悉數退還給王進忠。臨行前她和王進忠說自己會帶著好酒好菜再來。
“行啊,等你來了,哥哥帶你去打獵。”
“大哥,我就是一獵戶,整天打獵,你還帶我打獵,一點意思都沒有。”毓殊笑,“我嘛,就是過來給你顛幾個菜,全當孝敬兄長。你看你這山上一點蔬菜都沒有,整天喝酒吃肉,你這嘴巴都起泡了。”
“哎呦,行,那我準備好酒肉在這兒候著。妹妹的手藝我可得好好嚐嚐。”
王進忠送走了毓殊,想著這真是迷一樣的女人。
毓殊道別了王進忠,想著這真是看不透的男人。
離了山寨,毓殊吹響口哨,不一會兒,一匹白色瘦馬出現在視野中,四蹄踏花無痕,正是劉團長的坐騎。白馬看見毓殊,鼻孔呼哧呼哧的,伸出鮮紅熱乎的舌頭去舔她的臉。
“你怎麼總是和狗一樣啊?”毓殊抿嘴笑著從衣服兜裏抓了一把白花花的爆米花塞進馬嘴裏。白馬咯吱咯吱地咀嚼,吃得十分高興。
“它和你真好。”朱四娘看著一人一馬,竟有點羨慕。
毓殊往自己嘴裏丟一顆爆米花,示意朱四娘上馬。在她的攙扶下,朱四娘踩上馬鐙,穩穩坐在馬鞍上。末了,毓殊把自己手裏的爆米花塞給朱四娘:“你也吃,挺脆挺甜的。”
朱四娘捧著爆米花,看著在下麵牽馬的毓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你不上來嗎?”朱四娘問。
“你身上全是傷我怕碰疼你。別怕,你踩住鐙子就不會掉。”
“嗯。”朱四娘點點頭,不再說話。
春泥裏冒出嫩綠的芽,細碎的小野花迎風招展,土地裏盡是生命的氣息。毓殊左顧右盼,喜歡得不得了。有時候她鬆開韁繩,任由馬兒慢行,自己跑得老遠去摘野花。趴伏在馬背上的朱四娘嚇得又掉眼淚。
毓殊轉悠一圈後回來,手上多了一個野花花環。她把花環往趴在馬背上、摟著馬脖子隻留下背影的朱四娘頭上一戴,朱四娘便揉著眼睛,轉過頭,偷偷看毓殊。
“你怎麼又哭了?”毓殊傻了。這朱家姐姐是觸景生情想起難過的事,還是自己做了什麼不對的,讓她傷心了?
朱四娘低頭:“我以為你丟下我了。”
毓殊覺得好氣又好笑:“胡思亂想。你騎著我們團長的馬,我不要你,還能連馬也不要啊?”
嗨,人不如馬,朱四娘聽著心裏難過,卻忍住了眼淚,好歹是沒被丟下。不過她也算明白了,這馬是屬於一個被稱呼為團長的人的,那麼這個團長是幹嘛的?
“你別總是哭啼啼的,沒事哭,那有事怎麼辦?眼淚那麼不值錢?”毓殊叼著狗尾巴草數落朱四娘,“我跟你說,臭爺們兒最喜歡女人哭了。你一哭,他就覺得你弱。然後呢,他要麼覺得你好欺負,加倍欺負你;要麼覺得你脆弱得不要不要的,大男子主義爆發。總而言之,哭不成事。有人欺負你,求饒也沒用,你就得打回去,自己打不贏那就叫上夥伴。還是不行的話,要麼拚著命也要給對方一下子,不能讓人白削一頓。要麼跑路,回頭再收拾那欺負人的王八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