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是很不錯,肉質也好。應該是用老酒燉的,還添了幾味草藥。”品嚐過魚肉,接下來是骨頭了,毓殊把剃好的肉擺在小碟裏,放在朱文姝麵前:“嚐嚐。”
“我自己上手啃就好了。”
“上手抓帶勁兒,不過這樣更幹淨一些,這兒洗手不方便。”
朱文姝看著碟子裏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肉條,輕聲說:“毓殊,有時候我覺得你像是大城市世家出來的千金,特別斯文。鎮子上大戶的閨女都比不上你。”
“你猜的也沒錯。我家祖上發達過,到了我祖輩父輩那代就隻剩下吃喝玩樂了。不過我可和斯文不沾邊,我娘說我和爹一樣是個野猴,皮實。”
朱文姝噗嗤樂了:“你要是野猴,那我就連野猴都不如了。”
“哪的話,打我第一眼見了姐姐,我就知道姐姐也是好教養的人。”
朱文姝陷入沉思,想著父親沾染煙膏之前,也算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四娘雖未得開蒙,但朱老先生也是教了她一些禮儀的。什麼坐有坐姿、站有站姿、吃有吃相……端莊的女孩才能嫁個好夫家。
她是不記得從哪一年開始自己開始勾著肩、彎著腰、沒事時總是抱著腿縮在角落裏的。也許是從為了節省支出,她第一次上山采藥的那一年;也許是從嫁給那個不會幹活的丈夫,在勞作後兩次流|||產開始的;也許是被武舉人納回家,整天跪在地上幹活被主母踢打鞭抽那會兒……
這樣卑微低賤的自己,竟然在遇見毓殊後,也妄想變成她那樣驕傲自信的人?
“姐姐、姐姐。你傻了?”毓殊的手在她麵前晃晃。
朱文姝驚醒:“我、我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菜。”
“好吃到哭了?”毓殊反問。
朱文姝摸摸自己的眼角,僅僅是微濕而已,不想被這丫頭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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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喝口酒吧,姐姐,很香的。”毓殊倒了一盅放在她麵前。就在朱文姝發呆的時候,餘下的酒菜已經齊了。
“我不太會喝酒。”朱文姝說。
“你嚐嚐?好酒香醇,不會很辣。你要是真不喜歡,那就不喝了。”
朱文姝想著自己也不是一點都不能喝,嚐一點就嚐一點。她輕輕抿了一口,本不想品味那股辛辣,誰知那酒一溜滑下肚,喉嚨裏沒有火辣辣的刺痛,唇齒間盡是酒香。
看著朱文姝眼睛微亮,毓殊就知道這酒不賴。如此,她敞開懷地吃喝起來。
剛才還是大家閨秀做派的毓殊此時化作女張飛。伴隨著盅盅美酒下肚,大塊肉、多油的炸物入口,朱文姝擔心毓殊會吃吐了。
唯有店小二驚呼姑娘乃女中大丈夫。
“哼,粗魯一點就女中大丈夫了?姑奶奶我打架幹活哪個不比男人厲害?姑奶奶我早生三百多年,那入、入關的就不是順治爺了。”許是七壺酒下肚喝醉了,毓殊說話變得粗魯、結巴起來。
朱文姝拿走她手裏的酒壺:“你喝多了,小心傷著胃。”
“我沒喝多,我沒喝完呢!好酒、好菜。夥計——”
“姑娘有何吩咐?”
“沒事,就、就是看你順眼,想聊聊。”
“這……姑娘,俺不幹活,掌櫃的是要斥責俺的。”
“錢,給你錢。看這些夠不?”毓殊放下五枚銀元,那小二見了,眼冒金光。
“夠了、夠了,姑娘想聊什麼?”
“就、就聊你家的菜,好吃。我在別的地方早就聽說過了你、你家有名。昨兒我和姐姐路過,就想吃你家的菜,可惜、可惜,昨天你家……嗝。”毓殊舉著第八壺酒,這會兒她也不用酒盅了,直接對壺喝。
朱文姝心裏想,你可真胡扯,今天我們才第一次來縣城。
“昨兒兩位客人也看見了?沒嚇壞二位吧?說真的,一隊警察突然闖進來,俺也嚇壞了。”
毓殊那雙眯瞪的眼,突然閃過一絲精亮:“咋回事?你給我,講講唄?”
“這城外有個虎頭山,虎頭山上有個虎頭寨,寨子裏幾百號人都是胡子。那胡子老大殺了皇|||軍和縣長。昨晚才被抓,估計今天省裏的報社印刷廠剛印報紙呢。”
“那胡子,是在你家酒樓落網的嘍?”
“那可不?說起來俺也是害怕。那胡子是俺們的熟客,為人豪氣、講究,夥計和掌櫃的都認識他。可誰也沒想到他是個殺人犯啊!”
“哎呦,那沒影響你家生意吧?”
“嗨,警察來抓人又不是殺人。那胡子還算懂事理,沒反抗。最後在場的人誰也沒傷著就結束了。”
“嗝嗯……那就好、那就好。”毓殊咕咚咕咚灌酒,末了頭一歪倒在另一位女客肩膀上。小二見她喝高了,也就退下了。毓殊出手闊綽,他一點都不擔心對方會賴賬。
果真,離開前,毓殊付足了錢,一手勾搭著朱文姝的肩,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酒樓。
日落西山,毓殊看著那血紅的日輪,心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