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歲開始在藤原家為仆,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直到最近幾年在笹子身邊待著,地位才有那麼一點提升。
她有一個秘密,連真正的藤原笹子都不知道的秘密。下午毓殊請她來吃粘耗子的時候,千鶴將這個秘密告訴了毓殊。
“其實你不用提防我、要挾我,我一點都不喜歡藤原家。”
“我知道,你喝醉時可是抱怨了許多。”毓殊把沾了白糖的粘耗子遞給千鶴。
千鶴品嚐這黏糯、清香、甘甜的糯米點心:“我喝醉時還說了別的嗎。”
“還說了你父母很多壞話。”毓殊說。
“看來我睡得挺快,你沒聽到更多的。”千鶴看著毓殊,“你覺得我今年多大了?”
毓殊不好意思說你看著比四十歲的聶姐還老。聶姐多少算是有錢有勢的人,又懂得保養,大多數的勞動婦女和她沒法比。
“其實我才三十二歲,比鳩山醫生年長兩歲。”千鶴說,“我的親生母親是個滿洲人,她生下我六年後死了。我的親生父親其實是藤原公爵。我母親死後,他就把我送到仆人野村家。”
“你和笹子是異母姐妹?”
千鶴點頭:“公爵是不認我這個女兒的,我不可以姓藤原。我母親不過是藤原家最低等的仆人。母親她有自己的家庭,卻被用公爵強,即便如此她和她的丈夫對我還是很好的。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他們喜歡給我做這種東西吃,甜甜的,裏麵是豆沙。不過沒有這個葉子,顏色是黃色的。”千鶴指著粘耗子。
“哦,那個是黃米做的粘火勺。”
“我不會漢語,我不知道那個怎麼說。”千鶴抱歉道,“知道母親生下我這麼個東西後。公爵就打死了我父親……他是藤原家的馬夫。等我長大一點後,他又害死了我母親。”
毓殊捏著粘耗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她想,對於千鶴來說,真正的家人隻有那對滿洲夫婦吧。
“那你妹妹又是怎麼回事呢?她似乎才二十歲。她出生的時候你的親生母親已經去世了,難不成她也是公爵的女兒之一?”
“沒錯,但公爵不知道她。隻有我和我的養父母野村夫婦知道。阿遙正是我養母接生的。”千鶴的目光中多了痛恨與憐憫,“阿遙是我妹妹,也是……我女兒。她一生下來就是啞的,還有一點傻。”
毓殊倒吸冷氣,如果千鶴說的是真的,那藤原公爵就是衣冠禽獸……不,他連禽獸都不如。
什麼深愛女兒的父親、對亡妻念念不忘用情太深,這些都是粉飾。要知道這些侵略者內心沒有人性的。好吧,起初她就對小鬼子沒什麼好感。無辜的隻有那麼一部分和滿洲人一樣受苦受難的島國平民罷了。
“我不指望你相信我的話,我和你說這些,隻因為你不是真正的笹子。我想找個人傾述罷了,我想,你是不會瞧不起我的。”千鶴苦笑。
“當然。我覺得你作為姐姐和母親還不錯。櫻井徹的工作不就是你安排的?櫻井家總得有人工作才能生活下去。你作為女仆,工作有點不用心,不過作為人還是不錯的。這棟樓裏從上到下都把滿洲人當做□□,我倒是沒從你口中聽過類似的話。”
“還不錯?我生下她時還小,我養不了她,也不能阻止我養父母把她丟掉。幸運的是櫻井夫人撿到並養育了她。櫻井夫人讓她成為兒媳我也無話可說。”
“至於你的話,我是相信的。”毓殊訕訕,“因為你喝醉時,嘴巴不怎麼牢靠。其實你說了很多話,我沒告訴你就是了。”
千鶴笑笑,不以為意。
“既然你痛恨藤原家,那麼,不介意看著這個家遭殃吧?”
“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