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雪。

他輕吐一口氣,正想關門回房,一位太監模樣的人走過來和他說太子召他去前廳。

前廳是東宮的待客處,這會兒又恰好是早朝下朝的時段,宋堯旭會突然喊他過去,他猜測不是他那丞相爹就是那位觀王。

最後果然不出他所料,來者正是觀王,宋堯旭唯一的一位皇叔宋平。

先皇原本便子嗣稀少,在弘初帝即位後餘下的幾個兄弟都被宋平暗中處置掉了,宋平便理所應當地成為了“疼愛”太子殿下的唯一一位皇叔。

宋平較弘初帝年長,看起來約摸四十多歲,麵容和善,笑意親切,單看他的容貌隻怕任誰都想不到他私底下包藏著何等禍心。

祁子臻步入前廳,規矩行禮:“見過殿下、觀王。”

“起來罷,不必多禮。”宋平笑得和藹可親,還命人給祁子臻也搬來一張椅子,讓他落座。

祁子臻乖順道謝,漠然坐下。

這之後他才聽到宋堯旭緩聲開口問宋平:“不知皇叔來東宮找子臻所謂何事?”

宋平端起茶水輕抿一口,不緊不慢地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明日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打算同他的狐朋狗友們一道開個小宴席,想著邀祁大公子去演奏一曲,讓我那無所事事的犬子開開眼界。”

和宋平端的親善姿態不同,觀王世子宋季啟素來是個浪蕩性子,花天酒地胡作非為。前世在宋平把祁子臻塞去給他當伴讀後才漸漸有幾分收斂的表示。

——當然,後來他才知道這些“收斂”同樣是他裝的。

他和宋季啟朝夕相處近兩年,原以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還覺得他骨子裏其實不壞,隻是個比較貪玩天真的孩子。

事實卻向他證明了他才是那個天真的傻子。

祁子臻低垂著眼睫沉默不語。

如今他是以太子之客的身份暫住東宮,是否答應還是要聽太子所言。

而宋堯旭在聽完後眉間就稍稍有些攏起,開口婉拒:“這……或許不太好。”

宋平聽出他是在指當時他回絕弘初帝時的那番說辭,擺擺手笑著說:“太子殿下不必憂心,此次小宴席隻有他們那些個世家子弟參與,斷不會擾了殿下獻禮的籌備。”

“再者,祁大公子也是丞相府長子,借此機會多結交些好友也是有益的。”

話裏話外聽著都是在為祁子臻考慮,叫人找不到借口拒絕。

無奈之下宋堯旭看了祁子臻一眼,見他無甚反應後隻好實話實說:“實不相瞞,子臻近日指尖意外劃傷,短期內……恐怕確實無法演奏。”

說話間,他麵容中帶上歉意,笑得無奈:“勞煩皇叔特地前來邀請,隻是子臻這情況著實要令皇叔失望了。”

聽著他們的對話,祁子臻依舊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從始至終未曾變過姿勢,如同挺拔直立的墨竹,堅韌本分。

然而宋平卻沒有因此打消想法,一手摩挲著茶杯,慢悠悠地說:“可是我聽聞這石琴除卻用手敲奏以外,還可使用琴錘,用琴錘的話指尖的傷問題應當不大?”

聞言,佯裝置之度外的祁子臻身形一滯,指尖微微蜷起,在無人察覺的時候輕輕顫了一下。

石琴在淩朝乃至曆史上都不多見,宋堯旭對其了解不多,為難之下還是將決定權交還給祁子臻:“子臻,你意下如何?”

祁子臻沉默了好半會兒,最後才抬起頭直視宋平:“正如觀王所言,石琴確可用琴錘演奏。隻是琴錘草民放於丞相府中,須得請求太子殿下允草民歸家一趟。”

言外之意便是同意為明日宴席演奏。

宋堯旭見他本人都答應下來便不再多說,回應道:“那早膳後你便同崔良一道回趟丞相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