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望向白月。

她記得互換最初,白月出府回家去了,而今她就坐在一旁,指間垂了正在編織的彩線。

“白月……”楊令虹輕聲喚道。

白月忙放下彩線,為她擦拭額頭汗珠。她慈愛地問:“殿下瞧著有些心慌,可是魘著了?”

楊令虹定了定神,拉住白月的手。

“駙馬那裏……”

白月歎了口氣。

她輕輕攙扶起自家主子,看著她魂不守舍地穿上繡鞋:

“您別怕他,拿出這段日子的氣勢來就好,那駙馬心疼婉姑娘,就叫他去東廠討人,您不必擔憂這個。”

楊令虹亂跳的心總算安穩下來。

她啞聲道:“白月,叫人去東廠問問,看這事兒辦完沒有,若辦完了,讓顏莊盡快前來回話,親自來。”

白月應了,吩咐侍女到二門傳話,回來後含笑道:“奴婢不在的這些天,殿下判若兩人了,最初奴婢都沒敢認,真真可喜。”

楊令虹便笑。她腦袋還亂著,什麼都不想說。

偏房中一陣喧鬧。

楊令虹聽出其中一道聲音,正是駙馬的,臉色不由發白。她扶著白月的手往外走去,吩咐她:“陪我看看駙馬在鬧什麼。”

還能鬧什麼。

無非是發現婉姑娘消失了吧。

偏房門口,矗立著兩個高大仆婦。她們身著厚實的衣裳,套了手籠,麵容裹著幾層布料,隻露出一雙眼睛。

身體孱弱的南懷賜哪裏推得開兩個健壯婦人,又氣又急,口角直冒血沫,楊令虹走到近處,他便停下來,瞪圓了眼睛喘氣。

楊令虹下意識攥緊白月的手臂。

南懷賜喘勻了氣,終於開口:“你把婉姑娘弄到哪裏去了?”

“東廠。”她回答。

抓著白月的手指微微鬆開,她凝望著南懷賜的麵容。

他身量很高,比兄長和顏莊都要高上很多,清瘦無比,麵頰幾乎沒有血色。

他眉眼依稀可見康健時的俊朗,溫柔地注視著婉姑娘時,充滿了令人心醉的甜。

可他麵對她的時候,永遠是冷冰冰的模樣。懷疑、厭煩、譏諷、不屑、冷漠……

種種對尋常陌生女子都不可能出現的神情,交織於他的臉上。

她曾覺得他高不可攀,站在他身前時,那高大身影滿帶無可匹敵的力量,令人窒息。

“第一次。”她喃喃。

這還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南懷賜也無比渺小。

區區兩個婦人便能將他攔阻,哪怕他目光凶狠,似要將她撕成碎片,也無法越過她們的手臂。

南懷賜的臉泛起不正常的紅,是氣的。

他再次推了推仆婦們,用力極大,血噴在仆婦手臂上。兩個仆婦也隻是嫌惡地皺起眉頭,不肯退讓半步。

這也是楊令虹第一次察覺到,公主府下人對她毫無輕視的尊重。

一切都是此消彼長的。

她終於意識到這一點。

顏莊的到來,改變了她的處境。

他顯示出自己三年來都未曾有過的強硬與乖戾,就連退讓都不肯吃虧,於是他們便軟弱了。

她在東廠裏這些日子,沒有人敢趁她還不熟悉律法,蒙蔽於她,除了顏莊素日的威名,還有她本身的膽氣在。

而她的膽氣,在於換了身份。

她不必低頭,忍氣吞聲換得邊關無事,隻需按律處理一個個案件,便穩坐東廠提督的位子。

於是她沒有恐懼,沒有憂怖,更不會因強裝威風而外厲內荏。

她是皇室貴女,本就高坐千萬人之上的位置,有著與之相配的從容。

楊令虹禁不住笑了。

南懷賜瞪著她,叱罵道:“你這該死的婦人,若非身為上昌長公主,我休不得你,不然你敢動婉兒一根手指,我便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