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任素衣今日怪怪的,可具體是什麼地方不對,又想不出來。

疑惑之間,任素衣已經在程四的注視下,將那瓶中之物盡數倒入口中。

程四長歎一聲:“紅顏薄命,也是娘娘命裏所招。願娘娘來世安好,切莫再入帝王家。”

該死的,貓哭耗子假慈悲!

意料之中的痛楚如約襲來,任素衣咬牙忍著,直到臉色蒼白如紙,額上冷汗涔涔流了下來,這才終於支持不住,捂著肚子頹然坐倒在地,此時還不忘艱難地抬起頭來,忍住腹中翻江倒海的絞痛,惡狠狠地瞪著那個狼心狗肺假慈悲的魔鬼,咬牙切齒:“借程大人吉言了。”

程四尷尬地笑了笑,無言以對,隻嚇壞了在一旁垂首認錯的小丫頭暄和。見任素衣倒地,她早已忘記了自己剛剛還理直氣壯地得罪了這個一向好脾氣的主子,本能地奔了過去:“主子您怎麼樣,很難受嗎?”

任素衣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了。

很難受嗎?

廢話,喝毒藥如果不難受,你嚐一口試試!

該死的程管家,你要殺人我都把命送給你了,偏要用這麼沒用的毒藥將人慢慢地折磨死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也是你的愛好之一?

如果現在有力氣,任素衣一定會叉著小蠻腰將程管家罵個狗血淋頭。不過很可惜的是,她現在連喘口氣都覺得撕心裂肺的痛,無暇他顧,程管家的耳朵自然也就可以免受一番荼毒之苦了。

“娘娘莫怪。您走得更痛苦些,才顯得出北番狼子野心,人神共憤!待得噩耗傳入中原,我百萬將士必定同仇敵愾,誓死拿下北番,以慰娘娘在天之靈!”程四笑得十分勉強,任素衣雖聽得見他依舊溫和得欠揍的聲音,卻看不見他藏在身後的顫唞的雙手。

想不到,這一世竟然死得這麼窩囊。

任素衣模模糊糊地想著,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好在腹中不再那麼絞痛了,身子雖然輕飄飄的不像自己的,但沒了剛才那樣酸痛無力的感覺,也不算十分難過。

就這樣過去吧,這一世結束了,別再保留什麼該死的記憶,過了奈何橋,飲了孟婆湯,就可以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徹底做一個告別了。

這樣想著,任素衣沒做什麼掙紮,就沉沉墜入了黑暗。

意識昏沉時,似乎有人抓住她的肩膀拚命地搖晃,又好像有人在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麼,但這一切已經不是她有能力關心的了。

三寸氣在千般用,一旦無常萬事休,任素衣自嘲地想著。

雖然每一世都過的很窩囊,但到底還是苟且地活著。如今這般撒手而去,似乎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除了……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甘心……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卻未必比死者來得好過。

在任素衣能夠關心的範圍之外,確實有人喊得聲嘶力竭,不是別人,卻是剛才還一臉淡定從容的丫頭暄和。

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了這樣,不是說好了用一點假死藥騙騙北番人的眼,然後將主子強行帶回中原去嗎?為什麼眼前的局麵,卻變成了她完全不能理解的樣子?

程管家究竟在搞什麼鬼?

暄和一向自詡冰雪聰明,任素衣平日的信賴和讚許也讓她頗有幾分自負,可是如今,她卻當真糊塗了。

事情會是她想象的那個樣子嗎?

“程大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說她不會有事嗎?她為什麼會那麼痛苦?你給她吃的究竟是什麼?你是不是瞞著我……”喊到最後,一向聰明的她早已猜到了大部分的真相。

“你竟然……你竟然對主子下手!她究竟礙著你什麼了?你——你就不怕皇上不容你!”暄和放開自家主子,像個瘋子一樣撲到程四身上又撕又咬,披頭散發地哭喊著,像個瘋婆子,完全沒了平日裏溫婉端麗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