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姐。」湛超退開讓路,先自要走,「那沒事我先走了。」
「哎小湛!」
沒喊住他。論風馳電掣腳底抹油,誰能飆得過黑哥呢?
店裏有音響,幾首情歌車軲轆,音量奇大。湛超佩服顏家寶能巍然不動釘音響邊上玩手遊。突聾知道麼?兩個齊頭簾正圍著岑遙問價,指那件闊腿的要看,指那件水洗的求抹零,湛超識趣不出聲,進門放了蛋糕,拍顏家寶汗微微的後頸子:「瑤海帥哥。」
顏家寶抖腿,似是尿急,「百分之三電!馬上過了。」
說什麼來什麼。她臉色突變,愁雲凝結,猛戳屏:「哎,我操,你媽,誒?!哦操,他大爺的關機了我靠!」髒字跟水似的滴滴淌。
「當心你哥來撕你嘴,姑娘家家的。」湛超拔起充電頭丟她,「手機換了?」
顏家寶往貨堆一躺,兩腿大分,「摩托羅拉爛三防。我哥就個老摳逼。」
「頭一個呢?不你求爺爺求來的蘋果嗎?」
她彈起,比禁聲:「噓——食堂搞丟了,你別提,本來他都忘啦!給你提醒他馬上又來扒我皮。」
湛超抱臂撟首,笑微微的,「來說說,上個大學你丟幾部了?你老哥這回沒給你換一按136往外喊的都算他善良,那說是超強待機,還沒人惦記。」
她顫巍巍比個三,「又不故意的。」
「是故意這數還得翻番。」
「蛋。」她嚷,「你說的,我沒說。」
湛超彎腰倒水,「老何上星期出車撿了台蘋果,三十塊錢找人破了id又不會用,擱家放灰呢。明我問問他,貼個差價看能不能給你拿過來。」
「我棱?!個真的?別卡我。」她臉上雲銷。
見過都說,岑遙顏家寶不像是同胞兄妹。岑遙瘦,形似瘟雞,這丫頭則皮膚色深緊亮,四肢頎長,留短發。同班男女喊她寶哥,打架沒誰掄過她;說五官,她五官落筆重,是連心眉,妍麗不失英氣,酷似青年肖雄。以上是好,掉頭說孬,多了去。首要是受油炸麻辣串一類荼毒,甫一成年,就些微顯高、壯;加之打扮中性,離遠端看,似是根自走立柱。班級衛生角打初三起就是她坐,岑雪大怒,「不重視我家伢」,去反映了一回,班主任蹙眉,「你家丫頭往哪一坐,後三排統統說看不見黑板,我們也沒辦法呀,家寶媽媽。」
岑遙看她像閨女,結果嬌花成了套馬漢,他肝都快硬化了。他又拿嘴蜇人:人以後專業出來白衣白褂,給人換水紮針,被人叫天使,你再不長心數試試看?穿上護士服就跟個糧油店裏壓麵條的一樣!你怎麼?預備以後扛病人一口氣上七樓不費勁連輪椅都不用?那你他媽不如畢業了去給人送煤氣。被這麼叮咣五四數落著長大,顏家寶愛他、敬他,恨不能半夜爬起來一水瓢掄死他。
顧客出門右拐,岑遙才停轉。湛超遞去一杯吹溫的水。他灌飽一口,拂掉汗,擠按眉心,「我他媽最怕小姑娘來買褲子,糟批事情一堆,就買個短褲,線頭問題我得給解釋二十遍。幾十塊錢的東西它能沒線頭麼?當李維斯呢?媽的想什麼呢都。上次有個弄死弄活要試的,我還給她臨時扯個簾,試了又他媽不要,例假把褲子都沾髒了。」
顏家寶開機又玩一局,「女的來親戚憋不了,我恨不能拿塞子堵。你得理解。」
「你恨不能把奶都割了。」岑遙挑眉,瞪她,「顏家寶,來你那個腿還想岔多大?我掰斷了給你掛腦頸把子上可好?」
「你是人麼你?」
「那我是什麼?」
「犬。」
「來你過來顏家寶。」
她搖頭晃腦裝聽不見。
「下半年生活費你別要了,重慶台灣的你也別去了。」
顏家寶關了手機,斂容正色,捧根衣架,狀如廉頗討打,「真的!弟子知錯了,師傅你想怎麼揍我?悟空都聽你的。」
湛超都快笑不動了。
清掉日賬,搌塊濕布擦淨假模,關燈,鎖卷閘門,去吃館子。下了消防通道,岑遙一摸口袋發覺錢包沒拿,「先走,拿了我追你們。」小跑著往回踅。快手取了東西,鎖門返身,發覺湛超跟上來了,正立角落裏抽煙等著他。角落黢黑,小火頭酥紅,隨他吞吐脹大縮小。岑遙一樂,問他上來幹嘛,幹等著,又問家寶呢。湛超不搭腔,熄煙湊過來抱他。兩人都不是坐空調房的命,四肢汗黏黏,貼起如膠粘。兩人親通嘴,蹭下一背牆灰。岑遙舌尖勾斷唾絲,「家寶呢?」
「先讓她去車裏等我了,走吧。」鬆開他,下樓時說:「生日快樂。」
通道裏有通氣飄窗,四方形狀,方裏是瑤海區燈火。岑遙目光圍著繞了幾圈,踢了湛超尾骨一腳,嗤笑說:「快樂狗屁。」——他今天三十,市儈、暴躁、勞碌命。
第2章
採訪岑遙,問他你人生哪三件事最後悔,他得說你有病吧?三件不夠。硬是一番取捨,他則要自個警誡:一,死活還是應該繼續讀書;二是別跟**搭腔,可以動手,有點分寸拘不了多久;三呢,是不跟湛超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