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經從南洋回來之後,便決心自己在家學習,以便完成中學的學業。
有時他遇上不懂的難題,就去潮州中學求教,可是因為他沒錢讀書,隻能躲在教室外偷聽老師講課。好在他勤奮認真,在1927年的潮州中考時獲得了“同等學曆”。這樣,他就有了可以進學校教書的資格了。
三年過後,李雲經結婚了。這座桂花飄香的小院裏響起了喜慶的鞭炮聲。他給寡母娶回家來的新媳婦名叫莊碧琴,也是一位知書達理的姑娘。這莊碧琴雖然不是大家閨秀,但在潮州也是一戶有名氣人家的小家碧玉。她不但生得嬌美嫻靜,而且舉止端麗、溫文爾雅,她之所以肯下嫁給清貧的李家,看重的就是李雲經忠厚正直的人品,還有他的真才實學。莊碧琴嫁進李氏門庭以後,相夫教子,給這個書香門第平添了幾分溫馨之氣。尤其讓李雲經深感寬慰的是,莊碧琴對其孤苦伶仃的老母親非常孝順。她的孝心很快就被民風純樸的北門街麵線巷的居民所知,傳為美談。
李雲經與莊碧琴新婚的喜慶氣氛尚未從這桂樹小院散盡,李家的另一件喜事又接踵而來。
一年以後,也就是1928年7月29日,靜靜的桂樹小院在淩晨時分傳來一聲脆亮的嬰兒啼哭聲,李雲經的兒子降生了。這個嬰兒就是本書的主人公——日後財傾香江、名冠海內的香港長實集團主席李嘉誠!
李雲經最初是在潮州小學當代課教師。這在當時是既體麵又有豐厚收入的職業。不過,李雲經始終在心底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就是經商!雖然他清楚自己這一念頭有些古怪,甚至是對亡父李曉帆遺言的嚴重背離,但他多年前跟隨大哥李雲章前往馬來西亞做生意的往事,不知何故始終縈繞在心間。第一次經商他就吃了大虧,不過數年之後,這次失敗的經曆已經作為深刻教訓隱埋在李雲經的心底。他之所以在當上小學教師以後,仍對經商萌發強烈的欲望,無疑起因於李雲經對商人的好感。尤其是叔伯哥哥李雲章與他的交往,加深了李雲經對經商者本質的認識。他認為“奸商”僅僅是一小部分人,絕大多數商人也有著善良的本質。
李雲經癡情於經商的另一個想法,是與他的特殊人生經曆有關係的。
父親一生雖然才華橫溢,然而至死家中也沒有脫離清貧。再看他的祖父李鵬萬,盡管已因文才卓越躋身於晚清朝廷的京官之列,然而在李雲經的眼裏,無論以執教為業還是在官場做官,永遠都不如經商做生意。他認為在學校執教雖屬高尚的職業,但自身的才華抱負卻始終難以施展:為官者衣食不愁,但仕途凶險,弄不好會有殺身之禍;唯有經商做生意才可以兼顧兩者中的優點,商人如果生意做得好,不但一生錦衣玉食,而且還可以供小弟李奕讀書。
當時的潮州,商賈雲集,各路經商大家,幾乎都在古老的潮州設有商號。那些來自福建、上海、廣州等地巨商設下的分號,幾乎遍布潮州的幾條主要街道。尤其到了民國年間,潮州不斷泛起的商潮顯得愈加勢頭強勁。最繁華的時期,在潮州古城幾乎到了每條大街都店鋪鱗次、商號櫛比,甚至條條小巷也到處掛滿五花八門的招牌,潮州城幾乎到了家家有人經商的地步。李雲經生活在這座以商為主的小城裏,受此環境的影響,李雲經自然難忘經商治家的初衷。不過,他再也不敢前往南洋了,有過14歲那年的苦難經曆,李雲經大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恐懼。
既然不能像大哥雲章那樣繼續遠走南洋,又不想懷抱教師的飯碗老守田園,李雲經就決定去到別人的店鋪當店員。但店員畢竟得仰人鼻息,而李雲經胸有經商的韜略又無處施展,後來他毅然決定跳出私營店鋪的狹小空間,有幸進了一家錢莊,當起了理財的管家。不過當出納也不是李雲經所願,老母親還多次叮囑提醒他:“雲經,替人家管錢當然是一種信用,不過,經常和錢財打交道,畢竟不是一件好事。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呀?我看,你最好還是另找其他職業,咱們的日子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安安穩穩。平安就是福啊!”
李雲經侍母至孝,對老人家的叮囑言聽計從。不過他又有些為難,由於他多年在錢莊替人管理錢財,從沒有出過差錯,所以錢莊老板聽說李雲經想另尋門庭,哪裏肯依,故而百般加以挽留,一時弄得李雲經左右為難。倒是妻子莊碧琴精明,她為既想留戀錢莊又不想有違母命的丈夫出了一個兩宜之計。她說:“既然錢莊老板不肯放人,不如請老板在錢莊裏另行調換。隻要是不和錢財打交道,做其他事情也可以。”
李雲經按妻子的主意與錢莊老板相商,果然一拍即合。老板於是請老成持重、善於理財的李雲經改做錢莊的司庫。如此一來,李雲經決心繼續在錢莊留任。因為他當司庫雖然也在管錢,不過畢竟是一種入庫和保管的責任。而且每天入庫的錢財均有賬目,並不需要他親自理財。如此既不擔風險,又可以坐享錢莊優厚的待遇,他又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