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個時候看,他垂下的睫毛卻是直的。又直又硬,根根分明,像是刺蝟的刺,看著就很紮手。

他也的確很讓陸秧秧覺得紮手。

她不想繼續正麵和他交談:“要是沒別的事,那我就先走……”

“小師姐!”

她的腳跟還沒抬起來,就又被他叫了。

晏鷺詞:“你受傷了……”

順著他的目光,陸秧秧看到了她手上被鳥抓出來的一小道傷,隻是淺淺的刮破了層油皮,她並沒在意。

可晏鷺詞卻擔憂地看著她的傷痕,仿佛受傷的人是他一樣。

他伸出手想碰她的手,但在碰到她的前一刻,他又害怕被她討厭似的蜷縮回了手指,就像一隻想要發出討好卻又不得其法的小奶貓。

接著,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聲音裏又帶著點小期翼:“小師姐,我能幫你處理傷口嗎?”

陸秧秧:“……不用了。”

被拒絕後,他明明很委屈,卻又不敢表露出來,想要在她麵前努力裝出堅強懂事。

可他眼尾透著的那道淺粉卻在他瓷般的眼瞼眼皮上迅速暈開了,仿佛一條淺色的紅魚,抬眼看向人的刹那,美得驚心動魄。

他再次開口:“那……我可以給你送藥嗎?”

被這樣漂亮的男孩子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你,就是金山銀山也雙手奉上了,怎麼還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陸秧秧也好難辦,連頭發上碎碎的小卷毛都蜷曲得更厲害了。

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來路的男孩子,那她肯定連想都不用想,等離開的時候直接把他打暈扛回家就行了。可他根本就不是什麼普通的漂亮男孩子,她一點都不想跟他沾上邊!

——陸秧秧會被這個來路不明的少年盯上,源於她的一次疏忽。

那天是三月初七,她剛從山裏學堂的食肆回寢房,手裏拿著一根煮玉米,邊啃邊琢磨段錚明的事,一進院子聽到新來了一個小師弟,下意識便抬起了頭,對上了晏鷺詞的眼睛。

那一刹那,他的身後鋪天蓋湧出了無數衝天邪氣,瞬間血氣彌漫,黑霧洶洶滔天,森森屍骨成堆,猙獰可怖的骷髏虛影呼嘯著發出足以穿透耳膜的淒厲慘叫。

冷不丁看到這前所未見的一幕,陸秧秧沒能掩飾住自己的駭然,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偏偏她腳後有一根枯枝,偏偏少年聽到她踩中枯枝的聲音朝她看了過來,偏偏他又正好對上了她“見了鬼”的震驚神色。

他純良無害地對著她歪了歪頭:“這位師姐認得我?”

陸秧秧:“不認得!”

但是顯然他沒信。

從那以後,他就黏上了她。

在學堂時要跟她坐在一起,吃飯時也總搶著把好吃的往她碗裏放。

就連上個休沐的日子,她被解師兄帶去了鎮子、不在山裏,他還是去山上摘了一盆新鮮的帶葉枇杷,坐在她寢房的門前乖乖地等她回來把枇杷送給她。

玄門裏對這種事又向來開明,要不是寢房都是單人住的,他說不準都能帶著鋪蓋卷兒去跟她擠一間。

陸秧秧倒是不怕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實在不行就打一架。

正麵跟人剛,她可是從來沒怕的!

可俗話說得好,“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晏鷺詞的那一刀明晃晃懸在她頭上,卻總也不往下砍,反倒讓她心裏沒底,一點也猜不出來他到底想幹什麼,隻能時刻提防,連飯都吃不香。

好好吃飯長身高可是她如今最重要的事,所有讓她不能好好吃飯的人都是臭皮蛋,就算臉長得再好看,她也絕對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