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打顫。

“你不知道我阿娘是誰,為什麼知道我姓陸……”

“藍大小姐!”

這時,胖畫師頗有些不合時宜地提著畫具走來了,他未能察覺出什麼不對,扯著嗓子便問,“今日能將那兩顆痣畫上了嗎?”

“喲。”

緊接著,他看到了陸秧秧:“你是那個……長樂宮城中有好酒的小姑娘!剪頭發了!”

看到他,陸秧秧心中瞬間閃過千思萬緒。

她盯住胖畫師:“你見過陸鷹,對不對?”

“陸鷹?”

“就是陸鶯兒,二十年前連喬從長樂宮婚宴中搶回去的夫婿!”

“見過啊。他原本是湖畔奏樂的琴師,自然需要拋頭露麵,是程嬌娘看中他後,才霸道地將他的麵容遮住、不準人看。”

“你將他畫給我。”

“我給你了呀。”

胖畫師笑嗬嗬,“長樂宮城中最後一麵,我給了你許多的畫像,裏麵便有陸鶯兒的。”

陸秧秧語氣很急:“不,我是說現在,您現在就將他的長相畫給我,我給您錢……還有酒!”

“對不住啦。”

胖畫師向著壁畫揚了揚手,“我年紀大,手不夠穩了,我在心中立了誓,這幅壁畫畫完,我就不再畫了。”

那個瞬間,陸秧秧幾乎想要掐住他的脖子,逼他在畫和死之中選一樣。

但她馬上就遏住這個念頭,隨後被自己的想法驚得脊背發涼。

不可以這樣。

不能仗著自己的靈力,為非作歹,強人所難。

太難看了。

她頹唐地塌下肩膀,喪盡了力氣。

半晌,她抬起頭,輕輕地同阿藍說:“藍姑姑,您信我,那兩顆痣的位置,我不會弄錯的,請畫師去畫吧。”

在阿藍疑惑的目光中,陸秧秧伸出雙手,交疊的掌心中開出了一朵盈盈的白色曇花。

熟悉的靈力溫柔地觸碰過來,隻用了一秒,阿藍睜大的眼睛裏便漲滿了淚。

“你是……你是……”

她的情緒上湧太快,當即哽咽到呼吸不暢、無法說話,必須用力按著胸口,才能將這陣幾近嘔吐的激動壓住。

她強撐著自己,看向胖畫師:“您去畫吧,照她說的、也就是您說的,將這幅畫畫完……”

待胖畫師升至半空,專注作畫後,阿藍含著淚揮動畫筆,動用咒畫之術將兩人的身影模糊,確保不會被外人聽到、看清。

隨後,她死死握著陸秧秧的手,望著她的眼睛,嘴巴張開,嘴唇不住地抖,可喉嚨仍是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我知道您跟我阿娘的淵源,”陸秧秧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在她的手記中,有多次提到過您。”

終於,阿藍發出了聲音。

“阿喬,到底為什麼會死……”

這句話一出,她隨即潸然淚下。

“因為對她的向往,因為想活成她的樣子,我才終於鼓起勇氣離開那個家,有了自己的生活。我想找到她,我想告訴她,你看,我現在活得很自由、很開心,這一切,都要多謝你,可是,沒等我……她就死了……”

她咬了下牙齒,將哭聲咽回去。

“玄門都傳,她是被自己的孩子殺了,”她眼睛通紅,目光堅定,“我才不信,阿喬的孩子,那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絕不可能做出壞事!”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死。”

陸秧秧的聲音淺得如同耳語,卻字字清晰,“我還在查。我一定會查到。”

這時,胖畫師終於完成了他此生的最後一幅畫。

他舒爽地落了地,自在地活動著他的肩膀。見角落處,藍大小姐布下了不想被人探查的咒畫,他也很識趣,衝著她們擺擺手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