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陸秧秧解釋,他便陰鷙地繼續道:“想從我這兒套出什麼?得到什麼?還是說有人還沒放棄,換成這種招數,想讓我留下血脈、供你們驅策……”

他後牙緊咬,厭惡至極地生生扯動重鏈,撕開手上的傷口!

“癡心妄想!”

“晏鷺詞!”

劇痛是破除米幻作祟最有用的辦法,易地而處,陸秧秧也會選擇同樣的做法。

但這不意味著她能保持平靜。

“我真的是陸秧秧!”

她著急地想把一切都跟他說明白!

“我前幾天修習山穀秘咒的時候走神、出了岔子,身體突然消失了,誰也看不見我,隻有張百裏在噴火時、能從他的火裏麵聽到我的一點聲音……”

聽了她語無倫次的一大段話,晏鷺詞眼中的懷疑提防並沒有完全消失,但蝕骨的恨意和惡心卻逐漸不見了。

“那你為什麼會來玄天盟?”他問道。

“我之前進不來……”

陸秧秧嘀裏嘟嚕說了好久,把她上次頂著辨惡鍾想闖戒堂的事全跟他交代了,“……這次身體消失了,就想著再來試一試。”

她越說聲音越小。

畢竟,她幹的這件事也實在算不上光明磊落。

“……進來以後,我就遇到了段懷。……是叫這個名字吧?我聽她喊你表哥,就跟著她轉了一天,發現……她是戒堂的堂主。”

“段懷是我姑姑的女兒。”

晏鷺詞相信了陸秧秧的話。

他總是很容易就相信她,一看到她用這種“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的著急眼神望著他,他就對她沒有一點辦法。

他告訴她:“她娘生她時便沒了,她自小一個人,沒人陪她說話,養成了自言自語的習慣,會有些聒噪,你不用理她。”

陸秧秧:“那你呢?”

這一次,晏鷺詞沉默了好久好久。

“你那麼聰明,肯定猜到了。”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嘴角還帶著笑。

可他的眼睛裏卻浮動著沉重的悲傷。

“我一直沒跟你說過,我其實很討厭那條七圈的袍子,但是你喜歡的話,我就把它送給你。”

晏鷺詞可以隱瞞、可以撒謊、可以顧左右而言他。

但他沒有。

他回答了她。

明確地給了她一個沒有任何歧義的答案。

這並不足以解除陸秧秧心中的疑惑,她有太多的、更多的問題想要問晏鷺。但看著他那雙濕淋淋的、仿佛被困在雨霧深處、掙紮著找不到出口的眼睛,有再多的話,她此時也問不出口了。

“我有點困了。”

晏鷺詞動了動重鏈,蹙起眉。

“每次用過這些,我就會很快力竭睡著,要睡很久才能醒過來。我感覺,我馬上睡過去了。”

陸秧秧:“我留在這……”

“不。”

不等陸秧秧說完,晏鷺詞就迷糊著對她笑了笑,“你不要在這裏守著。這裏又黑又悶,待久了會不舒服,你可以去我剛才的屋子……”

強烈的困意下,他的聲音都變得含糊。

“屋子裏……屋子裏……對不起,我這裏什麼好玩的都沒有,隻有一座秋千……”

沒等說完,他就睡著了。

陸秧秧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照他說的,回到了那個小院。

小院裏,的確沒什麼好玩的東西,就連生活的痕跡都寥寥無幾。

陸秧秧進進出出飄了好久,才在門邊發現了幾道被劃上的、模糊的橫杠。

她知道這個,這是父母用來記錄孩子身高的。

低矮處的橫杠雖然被歲月磨得淺了許多,但仍能看出劃得密密麻麻,像是忍不住幾天就要給他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