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白雁望向假窗戶,窗外繁星閃爍,依稀還能聽到點蛐蛐叫聲,不知道是音箱外放還是真的蟲鳴。
「來,給我揉揉肩。明天你就自由啦,這事啊……」
段離離沒有應聲。
樊白雁不滿地扭過頭。他的副船長正軟倒在角落,痛苦地喘熄。保養良好的指甲劃過桌麵,硬生生劈了兩枚。
段離離撕扯自己的頭髮,精緻的妝被淚水暈開,可憐兮兮地嗚咽著,如同一隻被捕獸夾咬住的狐狸。她的臉扭曲起來,再也稱不上漂亮,可眼下她也沒有去在意這些的精力。段離離抓住樊白雁的褲腳,被自己的唾液嗆得連連咳嗽,嘴唇不見半分血色。
「螢火蟲。」她用口型比著,「給我。」
典型的藥癮發作症狀。樊白雁皺起眉。
「今天你已經吃過三顆了,離離,再吃對身體不好。」
「不……我不知道……今天越來越難受,我受不了了,樊老……」
「離離,你最清楚,我屋裡沒有——」
見樊白雁一味敷衍,沒有半點行動的意思。段離離哭叫一聲,撲向樊白雁放隨身物品的櫃子,將從蔣琳那裡弄來的絨布袋翻找了出來。她扯得非常用力,直接把那絨布袋扯成可憐的兩片。一枚卡在夾縫裡的螢火蟲滾落在地,被她迅速吞進嘴巴。
吞下螢火蟲後,段離離長長歎了口氣,臉色依舊青白,表情卻沒有先前那般猙獰了。
樊白雁的臉卻漸漸蒼白起來。他衝向房門口,剛打算下達指示,他想要的答案已經提前揭曉——幾聲淒厲的慘叫爆發開來,然後才是槍聲。和通常警告式的槍法不同,槍聲雜亂無章。
老人深深吸了口氣,給自己套上了防彈外套和頭盔,這才衝出房間。
大廳裡不再是那副井然有序的安靜模樣。人們在地上掙紮,瘋狂摔打和撕碎進入視野的所有東西,或者單純地刺傷自己——光潔的大理石地板黏上濃稠的血。
樊白雁一眼就認出了那幾個出事的人——他們和段離離類似,都是能夠一天服用三個螢火蟲的「奢侈階層」。他們正在地板上翻滾、嚎叫,有一個撕開身邊小個子的腹部,硬生生用刀剖開對方的胃,血淋淋的雙手四處亂扒,試圖尋找剩餘的藥丸殘渣。
晚上人還好些,但這件事爆發開來隻是時間問題。以現況的瘋狂程度看來,這也不像是演戲騙藥。
能夠殺死餘樂的票還捏在這群人手上,樊白雁惱火地咬緊牙齒。可惜眼下必須捨棄這些毒瘤,才能維持住穩定的局麵。
沒關係,現在還來得及挽回,老天從來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感到不適的朋友請上五層大廳,對,巡邏兵也一起上來——有一小部分的螢火蟲被人惡意投毒,我這就去為大家準備藥。剩下的朋友請回到房間,把門鎖好。稍後會有人把預防藥和補償也送過去。」
此起彼伏的尖叫中,樊白雁的臉上還掛著笑。
然而這話有點晚。
第一次攻擊案例後,其他無頭蒼蠅般亂撞的人得了啟發,瞬間又有幾例受害者出現。得到樊白雁的提示,這些手上還沾著內臟的人開始向電梯的玻璃門中拚命擠,直接把一邊護欄上的鋼化玻璃擠得粉碎。其中有個不小心摔了一跤,被後來者踩著背跟上,胸腔很快被踩得塌陷,停止了呼吸。
「不要擠,沒關係。這都是陰謀,走石號的陰謀!被擾亂了信念,我們可就輸啦!」樊白雁打開擴音係統,聲音堅定,撫慰人心。「大家關緊門,我們已經把情況控製住了,沒問題!」
血手印印上電梯壁,兩三趟後,發瘋的人終於全擠了上來。一層甚至已經有負責清潔的人圍上去,開始清理滿地的血跡和內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