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肌肉在衣料下凸起,緊緊鎖著錢一庚的喉嚨。

一切本該十分順利。季小滿能瞧出力道。雖說錢一庚能靠體重優勢掙紮會兒,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他很快就會失去知覺。

然而就在錢一庚掙紮動作剛小下去的當口,何安卻突然鬆開手,艱難地喘熄。他向後倒去,搖搖晃晃靠牆站好,像是被看不見的敵人刺傷了肺部。

「我說過,想找機會要我命的人多得是。」錢一庚揉揉脖子,「別碰我了,聽見沒?這毒藥勁兒挺大的。重新再做個何安的殼子耗時耗力,到時候我還得想辦法跟付雨解釋。」

季小滿手腳冰涼。

她或許可以跳下去,用同樣的方式襲擊錢一庚。可是就算她的金屬雙臂不會被毒藥浸染,身軀完全不接觸是不可能的。錢一庚平時穿得隨便,和他交集不少的何安也沒有警示,她本以為對方不會精明到這種地步。

就在她怔愣的工夫,又一枚子彈擦著她的肩膀飛過,劇痛使她差點跌到地上。季小滿咬緊牙關,又往錢一庚的方向丟了幾個投擲炸彈。

想想也是,錢一庚這種膽小如鼠、怕死怕到極致的類型,做到這個地步也不算特別過火。自己的準備不夠充分,她想。可這不是遊戲,哪怕發現了自身的問題,她也無法重來一遍。

臨近失敗的苦痛和恐懼如此強烈,空氣如同變成了液體,嗆得她整個人昏昏沉沉。

怎麼辦?

爆炸炸起的碎石劃過她的臉側,有溫熱的血順臉頰流下。何安默默靠牆站著,繼續槍擊妄圖攻擊自己的錢一庚手下。他無法再像以前那樣靈活移動,隻能勉強挪挪,盡量保證自己不會太快失去活動能力。

那張俊俏的臉滿是空白,電子腦不會因為禸體死亡而失活,而錢一庚也不會輕易抹掉付雨特地提供的記憶。對於何安來說,所謂的死亡不過是機能停止一段時間。

可對自己來說……

「最後的機會。」錢一庚抬起頭,顯然也打算把重點放到季小滿身上。「我可以留你一命,季小滿。」

「然後呢?」季小滿沙啞著嗓子,「把我關起來,為你幹活幹到死為止?」

「這就沒辦法了,我可不能再給何安做傻事的機會。接觸不到最安全,你說呢?」被防護衣悶著,錢一庚的聲音有點氣喘籲籲。

何安終於沒有力氣再挪動,他勉強維持著站姿,血在他腳下積成一小灘。他臉上還帶著那種遊戲人間的駭人笑容,隻不過其中多了幾分諷刺。

對方就站在自己數步之外,而自己卻拿他毫無辦法。季小滿開始覺得四肢使不上力氣,她的母親還在門外,她該考慮保住性命。儘管自己破壞了不少錢一庚的產業,接下來的生活不會和地獄差太遠,但隻要自己還有利用價值,她和媽媽就還能活下去……靠繼續製造新的痛苦,勉強苟活。

她的地獄裡隻剩下一根蛛絲——媽媽的智能不足以和錢一庚合作,隻是單純的被利用。也許這些年下來,她會在這個虛幻的親人心裡留下一點痕跡。

否則她就真的什麼都不剩了。

這場短暫的反叛,以及自己僅剩的道德感,或許是時候劃上句號,丟進塵土。

終於,季小滿沒能忍住從眼眶落出的眼淚。終究還是賭錯了,她不該被那群外鄉人擾亂心神,臨時使用新的計劃。

「我……」

季小滿終於從天花板上跌下,電子鏈鎖製住了她的手腳。她被迫趴在地上,被錢一庚僅剩的手下之一狠狠踩上脊柱,喉嚨像是黏了蒼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