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利於健康,唐亦步也看得出對方的清醒——他的阮先生並沒有被他成功蠱惑,那人的感情冷酷而自我,他們完美地維持了各取所需的關係,這樣下去也不錯。
然而在確認阮閒的身份前,他的興趣還是出現了失控的傾向。它滾雪球似的變大,最終化作徹底的佔有慾。與此同時,他開始過度在意對方的心情,在意自己的形象。
確認對方的身份後,一切攪成亂麻的複雜情感徹底決堤,而他隻是快刀斬亂麻,做出了最合理的決策。
唐亦步看過足夠多的案例,也拿餘樂之類的人做過詢問樣本。佔有慾、依賴感、禸體衝動、激素指數異變……哪怕這些因素統統混合在一起,也無法被確定為「愛意」。
阮閒隻是他最感興趣、最為執著的那個人類,他原本是這樣想的。
數據沒有缺失,邏輯沒有錯誤,一切按部就班。就像燃料燒盡,火焰熄滅;或是潮水退去、露出沙灘上的石頭。
也許正是因為火星消失、汪洋後撤,煙霧和沙粒中露出了其他東西——
他無法準確地描述它。那些未知不算顯眼,存在感卻異常強烈,如同空屋被蛛網覆蓋的角落。
唐亦步隻知道自己非常不開心,他甚至沒法解釋這份不開心。他的資料庫裡沒有任何能用於參考的數據,它讓他感到貨真價實的恐懼。
他伸出手,試探著摸了摸阮閒的膝蓋,假裝調整自己的睡姿。海水在窗外嘩啦嘩啦作響,餘樂撤去了座位之間的隔音層,一時間車廂裡隻有幾個人的呼吸聲。
為什麼不贊同我,父親?
他們想要殺死彼此那晚的複雜感情再次出現,唐亦步本想問出這句話,卻沒有力氣張開嘴。於是他隻得合起乾痛的眼,用淺睡來穩定自己的情緒狀況。
阮閒說得對,他剛剛從重傷狀態恢復,體內各式激素還不平衡。橫豎父親主動暴露在主腦麵前,按理來說不會立刻離開自己,他還有很多時間。
就小睡十分鐘。
然而唐亦步睡得很沉,直到車子觸岸,他才醒了過來。眼睛的乾澀感變得更加明顯,他一點都不喜歡那種感覺。
唐亦步習慣性地看向阮閒,後者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應他的目光。阮閒正皺著眉頭發呆,視線鎖在座位底下呼呼大睡的π身上。
唐亦步突然有種如鯁在喉的不筷感。
不需要阮教授指點,餘樂自覺打起方向盤,將車子拐進臨海的石壁洞穴中。車尾處噴出雜亂的熱流,將車轍的痕跡用碎石和塵土掩蓋住。
遠處能看到白色的建築,它們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刺眼。地平線處則有一點點死牆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視覺疲勞產生的錯覺。
「看兩位方纔的表現,我沒理解錯的話……接下來我們仍然會一起行動。」阮教授的三腳小機器人蹦上椅背,無視了兩人之間的古怪的氣氛。「餘先生、季小姐。如果你們想要退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話是這麼說,後麵那倆沒意見?」
「大部分情報已經給了主腦。兩位要是自由活動,自然會有被秩序監察發現並取腦研究的風險。但風險歸風險,比和我們共同行動的風險小一些。兩位都是有經驗的人,應該知道怎麼躲。」
「哈。」餘樂乾笑一聲,摩挲著手裡的方向盤。「你沒回答我的問題,我看小唐可不是這麼想的。」
唐亦步認真地盯著餘樂,沒有半點被點名的窘迫。
「做個交易吧,我跟你們走。搏一搏單車變摩托,這樣刺激的機會一輩子也每個幾回。老子這命本來就是小唐他們撈回來的,賠回去我也不吃虧。」餘樂弄了根自製捲煙叼在嘴裡,沒點火。「我的車和物資挺方便的哈?價錢也實惠,你們讓這個小妮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