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嗣,不過百來年,部落的人一大半便已經幾乎都是從樹上孕育出來的族裔了。

“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淩江羽皺著眉搖搖頭,“月族族長怎麼那麼蠢,竟然毫不懷疑?”

晏歸荼卻冷笑了一聲:“他們若不知情,又怎會有人在瓏雪的識海之中烙下禁忌,不許她將事實的真相透露出去?”

瓏霜聞言,眼神一震。

如果說,這些事情族人們都知道,或者至少族長爺爺他們都知道......他們為何還要這樣做?

“當場暴斃和飲鴆止渴,他們選擇了後者而已。”淩江羽倒是猜到了幾分月族人的想法。

他們與魔修戰鬥了千萬年,對魔修的了解恐怕比對自己的了解還深刻,又怎麼看不出來那棵樹的繭中藏著魔修的魔魂?

隻要魔魂存在的繭能為他們提供強大的戰鬥力,攔住外頭虎視眈眈的魔修,那麼容忍這些尚且未能覺醒的魔魂存在,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瓏雪她既然是聖女,必然是要接觸到月族的核心事務的,發現這個事實也是早晚的事情。”月翎摩挲著下頜分析,“而她十分不讚同這個做法,所以才會被自己人烙下禁忌。”

晏歸荼緩緩地點點頭,心中卻不免對瓏雪的選擇肅然起敬。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在麵對這樣的困難抉擇時刻,都能堅持自己心中的正義。

她選擇了斬草除根的做法,雖然在一段時間之內會讓人類直接麵臨魔修入侵的困境,但是長久看來,卻是最為幹脆果斷的做法。

若是任由月族中擁有魔魂的族人越來越多,而且暗中潛伏到人類世界,那麼終有一日發作起來,這個蟄伏在暗處的潰瘡會成為人界的致命傷。

“隻可惜,這一切都是我們的揣測,真正的事實如何,卻早已無人知道了。”淩江羽瞟了一眼晏歸荼手中的劄記。

這本劄記裏麵對很多事情都一筆帶過或者是記載得含混不清,他們也無法透過那些模棱兩可的話語去確認以前發生的事情。

“這倒未必。”晏歸荼忽而闔上手中的劄記,將目光落在旁邊瘦小的芍藥花上。

芍藥的葉子忍不住輕輕顫了顫。

仙人之能,可通古今,窺天機。晏歸荼隻用了溯源之術,便借助芍藥的雙眼將她所見證的這一千多年的曆史看得一清二楚。

半個時辰以後,他才送開撫摸著芍藥花葉的手。

“師尊,你看到了什麼?”淩江羽好奇地追問。

晏歸荼停了片刻,輕聲回答道:“人性。”

他看到了月族人在這荒野之中守護萬年的寂寥和逐漸滋生的仇恨怨懟之心,看到了他們周密的部署和籌謀,也看到了老族長在被族人聯手背叛之後的震驚和悲傷......

還有月族人在發現他們永遠無法離開以後的絕望,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現利用蠶繭孕育後裔的麻木。

他甚至覺得,在瓏雪偷偷將敵人引入月光穀的那一夜,被肆意屠殺的大部分月族人眼中露出的,是坦然和宿命。

先祖曾預言,月族尚有萬年族運,隻是在這月光穀裏卻不在人界。

他們不信,他們試圖推翻這則宿命般的預言,他們想要離開這個囚禁了他們萬年的牢籠,他們將族長逼離了月光穀。

然後,便被命運和天道狠狠地嘲弄了一番。

當然,他還看到了那個給瓏雪留下禁忌的人。

不是別人,正是瓏霜。

但也不是眼下的瓏霜,而是被魔修占據了身體的,瓏霜。

這一點,就連瓏霜自己都不清楚。

“如今月族人隻剩下你們兩人了。”月翎的目光在晏歸荼和瓏霜之間來回轉悠,唔,如果算上無雙國裏生死不知的瓏雪,勉強算是三個人吧,“隻怕也要麵臨滅族之危了。”